一片黑暗中,楚怀云突然觉得好冷。
她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臂,却依旧冷得浑身发抖。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密闭的空间内,似乎是一间简陋的木屋。
那屋子很小,连一张普通的双人床都放不下。
却挤满了人。
没错,摩肩接踵。
那些人或蹲着、或躺着,像一团浆糊似的挤在一块。
这里是哪里……
她怎么会在这里?
空气安静得只剩下了清晰却杂乱的呼吸声,配合着这狭窄的空间,压抑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楚怀云紧抿着唇,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屋内的几十号人,突然,猛烈的撞击声和拍打声从屋子外四面八方传来。
这间只有一扇门的屋子被撞得“咯吱咯吱”作响,似乎下一刻,脆弱的木墙就会轰然倒塌。
外头蛰伏的力量就会将里面的人蚕食殆尽。
屋内所有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乌云般的恐惧。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直到屋外的拍打渐渐停止。
一个看上去穿着较为整洁的中年男人在所有人的目光中缓缓站起。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整个人板正得像是屋子里唯一的承重墙,像是所有人心中的主心骨。
男人面色颇为严肃地开口,分析起了大家目前的形势。
中年男人叫金牛,他应该是这群人的领导者。
他说的大致内容简单概括就是——他们被一群怪兽包围了,被困在了这间屋子,并且没有物资。
他们只有一些刀剑类的武器和一捆炸药,怪物数量不确定,没有人亲眼看到过这些怪物的模样。
金牛在说这些的时候,木屋的墙被外面看不见的东西刮蹭、抓挠着。
像是指甲划过玻璃的尖利声音。
听得人头皮一阵阵发麻。
所有人的面色都有些发白。
金牛的身影定定地站在人群的面前,似乎一瞬间的功夫,他的身形变得无比高大、伟岸。
一切未知与恐惧的情绪无疑加强了金牛在所有人心底的威望。
金牛说:“我们要选一个人绑上炸弹,去吸引怪物,然后将怪物尽可能消灭。为我们赢得逃跑的时间。只有这样,剩下的人才有机会逃走幸存。”
选一个人?
楚怀云皱眉看向周围的人,他们都垂着脑袋毫无反应。
沉默着,没有反驳。
金牛继续道:“如果有谁自愿站出来……那么他就是我们所有人的英雄。我永远地感激他。”
楚怀云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方法,可当她正想要站起来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禁锢住了。
她无法发出声音,就连四肢、躯干都动不了分毫。
她眉头一紧,这是怎么回事?
楚怀云的拳头攥紧,腕上青筋暴起,看得出来,她正在无声地尝试用力量反抗身上的禁锢。
但很可惜,就算是脸涨得通红,也没有任何作用。
“枪打出头鸟,你看,这里没有一个人质疑和拒绝,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做那个人群中的异类呢?
成为大多数不好吗?牺牲一个人就能拯救所有人,不好么?”
耳畔出现一道略带有蛊惑的女声。
那声音很陌生,楚怀云第一次听到。
“你是谁?”楚怀云皱眉朝着虚空问道。
那个声音并没有再说话,就好像刚刚全部都是楚怀云的幻觉。
就在这时,乌压压的人群中,一位瘦弱的母亲缓缓站起,她举起手,自告奋勇道:“我来……”
她的身边站着一位抱着一只黑猫的小男孩,他那双圆溜溜的双眼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母亲,似是不解为什么母亲要抛弃自己。
那位母亲不舍地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声音有些哽咽地叮嘱道:“要懂事,以后别那么调皮了。”
说完,那母亲又朝着金牛道:“我的孩子就麻烦大家了……”
金牛的神情颇为感动:“我代表大家谢谢你……”
眼见着那位消瘦的女子背上了沉重的炸药,满脸决然地准备走出这间屋子之际,一道声音倏地从角落里响起。
“我不同意!”
坚定的语气掷地有声。
似惊雷打破冗长绝望的沉寂。
楚怀云挣扎了很久才从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手中挣扎出来。
她能够说话的第一瞬间,就是阻止这场看似“伟大”的牺牲。
楚怀云缓缓站起,如青松翠柏。
她毫不在意众人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炙热目光,直直迎上金牛审视的视线。
金牛的语气依旧是领导者的客气:“请问你有什么问题吗?”
“有。”楚怀云接着道:“我不同意这个方法。”
金牛皱眉:“这也是无奈之举,只牺牲一个人,就可以保全我们所有人的生命,这难道不值得吗?”
众人的脑袋俱是向下埋了埋。
“只牺牲一个人……牺牲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你呢?”楚怀云双手抱胸,语气带着嘲讽。
金牛被问得愣在了原地,嘴唇上下轻微嗫嚅,半晌吐不出一个字眼。
楚怀云抬脚走向金牛,人群齐刷刷主动为楚怀云让出了一条道。
她走到金牛面前,犀利狭长的凤眸中星辰万丈。
她直直望进对方的眼底,道:“你能确保牺牲了她大家就一定能安全吗?你能确保我们不会再遇到现在的情形吗?
如果我们又一次陷入这样的困境,是不是依然需要牺牲另一个人?
你自以为是的大义凛然,不过是躲在一位母亲背后的苟且偷生。
如果只有靠踩着被牺牲的弱者的尸体才能活下去的话,我宁愿自己冲出去拼死一搏。”
楚怀云双眼微眯,整个人的气势在一瞬间将金牛压得连连后退,他面色苍白,不自觉地大喘气。
屋外的撞击声愈发猛烈了。
楚怀云也不再浪费时间,向着面前的所有人道:“要活大家就一起活,别在这里像个懦夫。拿起你们手边的武器,有谁是愿意跟着我一起出去拼出一条活路的?”
依旧是沉默与无言。
就当一旁的金牛准备嘲笑楚怀云的狂妄与自大时,一道柔和的声音响起:“我愿意。”
楚怀云望着面前面容姣好的女子,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
紧接着,一个脏辫的酷女孩也站了起来,“加我一个。”
“我也来!”一道粗粝的声音响起,那是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他站起来后还顺便发了一个牢骚:“怎么回事……刚刚总感觉说不了话……”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起来表示愿意与楚怀云并肩作战。
楚怀云和他们交流讨论了一下大家目前掌握的情报,在分析了各种要素后决定带头闯出去。
楚怀云紧握着手中小巧的匕首,抿着唇望着自己面前即将被打开的木门。
心沉沉的。
在一无所知的门的另一面,谁也不知道存在着什么,亦或是将要面临些什么。
楚怀云漆黑的眸底泛着坚毅的神采。
她知道,成便是生,败则是死。
仅此而已。
“你这是在拿所有人的生命和怪物做豪赌。”金牛整个人隐没在阴影里,让人看不清神情。
唯有那双眼睛紧紧揪住楚怀云,“楚怀云,你有没有想过你会输?”
楚怀云抿了抿唇,有些沉默。
但是没过多久,她的唇角便扬起一抹弧度,“末世,本身就是一场豪赌。在我的规则里,要么一起生,要么一起死。”
当所有人冲出了这间庇护了他们一阵子的木屋准备决战怪物的时候,他们竟然发现,外面什么都没有。
那是一片纯白的空间,空中漂浮着沾着血的皮鞭、蒙了灰的扫帚……
这是怎么回事?
楚怀云眉头紧蹙。
一切都是这样荒诞且无迹可寻。
就像是一场随机的梦境……
等等!
梦境!
脑中上了锁的记忆被打开,楚怀云忽然意识到,她在出现在木屋之前明明还坐在篝火旁和大家一起聊天。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就在她思忖间,楚怀云脚下的白色空间突然变成了深不见底的黑洞。
她只觉得自己脚下一松,紧接着,她的身体开始急速下坠。
下一刻,她猛地睁开了双眼。
漆黑的天空唯有零星微弱的光芒在若隐若现的云层间闪烁,高悬的月也不知躲到了何处。
眼前原本燃烧着的篝火不知何时被熄灭,所有人都不见了,只有楚怀云和顾漠北两人。
楚怀云满眼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顾漠北:“大家呢?刚刚是你动的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