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你讨厌人类吗？”双方的对峙结束，杜木也脱下了七石板盔甲，以平等的姿态与灵渊对话。

他原本可以将灵渊暴打至跪地求饶，或者以强硬的姿态命令灵渊，但对方并没有这么做，却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对话。

灵渊自然明白，这是对方给自己体面的机会。

若灵渊还不想体面，那对方必然会让自己体面。

因此灵渊必须有问必答。

“我……并不讨厌，但是……我也不喜欢。”

“所以你真的只是想要将沉玉谷的环境改造成以前的样子？但你有问过你朋友的意见吗？你觉得你的朋友会希望你这样做吗？”

“……那时候浮锦还没有苏醒过来，而且以前的环境更适合浮锦恢复。是我太心急了，我当然知道浮锦大约是喜欢人类的，但是……但是……我一直是基于我们都是野兽这样的方向去考虑，并没有站在浮锦的角度上……对不起，浮锦……”

“诶？唔……既然灵渊已经认识到了错误，我也没什么问题的啦。”(?˙▽˙?)

“真的吗……”杜木捏了捏下巴，“灵渊，你将环境还原成以前的样子，真的只是因为想让浮锦更快速的恢复吗？”

“……”(????)

“你说吧，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杜木摇了摇头。

“好吧……其实，那只是一部分原因。

如今的茶……已经没有了曾经的味道，就是浮锦你曾经种下的茶树，是那种味道。

我想要改造这片土地，让它回到几千年前的自然模样。你与人同行太久，已经忘了你、我、蛇都是从自然中来的。

我明白你从来没有彻底离去。你也不像蛇，已经离开了这里。所以我要把这片土地变回你诞生时的样子。在这些年里，我一直都在慢慢调整灵脉。

至于氲气，那是副作用。最终土壤、水脉和森林都会变回应有的样子。”

“土壤、水脉和森林应有的样子？”浮锦在思考这句话。

“你真的忘了过去。河流随雨水起落，河道并不被固定。茶树与鲜花并不需要被修剪、培育，不需要为人类而活。

在这样的环境里，你能恢复形体，再次在大河里畅游。你能重新恢复力量。那时灵气充沛，丛野蓊郁。现在山林沉默不语，泉水失去了玉响之声。

但是你不明白，你一定要阻止我。”

灵渊的声音有些颤抖。

“……灵渊，我能够度过那样快乐的一生，最终回归故里，已经比无数人要幸运了，不明白的人，其实是你……”

“没错，我从来都不明白。你打败我以后，就应该将我的土地收入囊中。你在我的山上种下茶树，将这些土地献给人类，我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沉玉谷曾经只是一处无名的土地，而我们也曾经只是无名的爬虫、走兽、游鱼。我曾经是荒山的主人，但如今那里不属于我，也不再属于你。

你化成人的造型，走在他们当中。你主持投珑的仪式，帮助他们改造水土。我不明白，但我可以看出你很快乐。

蛇化成人的造型，利用对自然的知识制药救死。我能够明白人的形体拥有灵活的手指，对她要做的事而言更方便。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要这么做。

后来的事对我来说就更费解了。你们与人和他们所谓的神战斗，然后去死。人与人像野兽一样为了领地和生存互相杀死，这是我能理解的。

你们属于大河和山林，你们原本可以选择离开他们和我一起活下去，让人的属于人，自然的属于自然。即使领地变小，依旧可以自在的活下去。

如今你执意阻止我，来保护人类所驯服的土地。回答我吧，为什么要这样。”

灵渊看向浮锦，表情十分困惑。

浮锦看向了杜木，似乎想让杜木替她说两句。

如果是杜先生的话，他的回答一定能让灵渊满意吧……

“浮锦说的没有错。不明白的人是你，你自始至终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灵渊。”杜木直接为这场辩论盖棺定论。

“诶？”Σ(????)?

浮锦被杜木这样的回答震撼到了，这不什么都没说吗？！

“浮锦保护人类驯服的土地……真拗口……而你却在说还原成原本自然的模样，但是……你还原的自然，真的是自然吗？那不过是你记忆中的自然而已。你这样做，和人类有什么区别？你和那些改造着自然的人类有什么区别？没有任何区别，不是吗？”

“这……”

“而且你将人类剔除出自然，这本身也是一件错误的事情。人也是自然生态系统的一份子，并非是需要单独提取出来的单一种类生物。人类改善他们的生存环境，改变河道，因为环境的因素迁徙，建造房屋，搭建城市，灌溉农田，经济交往，生老病死，这都属于自然生态的一部分。若是要将二者分开，便是要将二者对立。

诚然，人类确实一直在不断的破坏提瓦特的生态，自然环境逐渐向有利于他们的方向靠拢，不断压缩着你们的生存空间。但你是否有思考过，这其实是一个双向奔赴的剧情？人类在适应环境，改造环境的同时，自然也在适应人类，改造人类？

人类经过自然的淬炼，如今整个提瓦特几乎任何环境下，哪怕是极端环境，都能找到人的踪影，而人类也在建造房屋，改善自己的生活环境。这是人类在经过自然的淬炼，不断演化，从而最终得到了这副适应环境的体魄，和能够建造房屋，改善环境的大脑。

大自然的规律是什么？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即便你改造了环境，恢复到了曾经千年之前的样貌，人类依旧能找到出路。这是人类作为大自然的一份子，作为大自然的生命，所做出的不屈呐喊。演化的道路会不断延伸，生命也终会找到出路。

他们会不断演化，适应环境，然后重新在这陌生又熟悉的土地上改造出更加适宜他们的自然。

到那时，面对这改造过但又变回去的自然，你会发现自己一直在做无用功。

对于自然而言，时间也是最好的绘笔。哪怕没有人类，自然也不会一成不变，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件而变化，甚至有可能变化比有人类的存在还要大，而到了那时，你又真的能说出自然应有的模样吗？

自然一直在不断的变化，因此也不应该有它应有的模样这种说法，自然从来就没有它应有的样子，或者说，任何样子，都是大自然应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