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拾掇马粪了,真他娘喜欢,回头爷送你几筐...”
“到时候供到你爹牌位上,封他个弼马温!”
“狗日的!”丁显又瞪了他一眼,又是本官又是爷的说道:
“你家祠堂才供马粪呐!说了,爷不走,再没完没了,小心本官参你一本!”
李景隆哂然一笑:
“参我啥呀?参我给你爹封了个弼马温?”
丁显也不废话,抄起木锨就往李景隆的腿上夯。
李景隆躲着锨,也躲着四溅的粪水,直到丁显不再动手,又再次的杵着锨在原地喘粗气,他才皱着眉说道:
“没完了?跟爷走,太孙交代了,让爷...本官回京的时候捎上你!”
“要老子说,你老小子差点坏了太孙的大计,他没弄死你,已经是开了天恩了...你也就沾了是文官的光,你要跟爷们这些带兵的人似的,敢这么干,人头早给太孙挂到旗杆子上了...”
“让你在军马营苦苦心智,劳劳筋骨,你狗日的还敢发牢骚?有能耐你这辈子都甭回去,住这!”
“你当本官是你?”丁显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
“你李景隆一身绿毛,看旁人也都是老妖精...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本官没牢骚...”
丁显说的是实话,他也确实是这么想的。
他虽然耿直,也有自己坚持,但却并不是一个不知道好赖的人,他也很感激朱家爷仨的知遇之恩。
他看得出来,朱雄英虽然心眼小的打喷嚏都要夹着点儿,生怕喷出去,可心胸却不小,尤其平日里对他也是十分的尊重和爱护,不然他这些年办的那些事,死上十回都不多。
对于一个从小养尊处优又被无限迁就的太孙来说,很难得了。
至于这次,他也就充其量算是小小的捉弄一把,这点,他在接到老皇帝劳军圣旨的时候就预料到了。
他也愿意迁就着这个从来就长不大的太孙玩儿。
军马营卖卖力气,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那你不走?”
“呃...呵...”李景隆的疑惑让丁显摸了摸鼻子,显得有些尴尬,又强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
“前些日子在文华殿...被太子爷罚了一年俸禄...能少在家里吃一顿,就少在家里吃一顿,家里余粮也不多了...”
“本官准备一路跟着大军回蓟州,能蹭多久就蹭多久的饭...”
说起这些,已经三十出头的翰林状元嘴角还是忍不住的抽搐了几下。
每次想起当时被罚的俸禄,他的心就在往下滴血!
当时上头了还不觉得怎么,可慢慢的,越琢磨越心疼,简直是痛不欲生。
这可是一年的俸禄哇!人一辈子能有几个一年?
尤其是在大明朝刚涨俸禄的头一年,他就被罚了一年!
可要是再想想和他同时被罚俸一年的人,他就...更难受了!连死的心都有!
徐允恭、傅忠、常升...这三个狗日的家里都有矿、有田、有铺子,没有人指着那点俸禄活着,只有他...
虽然前几年仕途亨通,赏赐也颇多,他不舍得吃不舍得喝的倒是也抠抠搜搜的攒下了点儿...
可倒了血霉!就在年头里,这些俸禄赏赐全让他换成银票送回了福建老家。
爹娘上岁数了,还替他看着娃,想着能尽尽孝心,谁知道过了年就碰上这档子事儿!
也不好再往回要了...
“嗨!”李景隆笑出了后槽牙,又拉着他往营地外走:
“先去洗巴洗巴,跟爷走,回京后爷送你几百斤粮食,再给你搭上几个厨子...”
丁显挣开他的手,斜睨着他说道:
“你要贿赂本官?”
“你饿死都不多!”李景隆指着他破口大骂,又喘了口气接着说道:
“那你住这吧,等爷回去,就说你抗旨不遵,把太孙的话当了擦腚纸,明着说了,论递小话,在大明还没人能比的上爷!”
“你信不信,到时候甭说一年,爷让你三年都吃不上一粒儿的皇粮!”
“白干!白活!白奉献!”
丁显脸一黑,不过旋即就笑了笑。
嘿,李少爷...你感觉你跑的了?
你和本官都是让太孙发配到军马营的,可你,一干活就说屁股疼,你等着,爷们回去也会告状!
该你干的活,你一个也跑不了!
......
而此时的朱雄英,还在回家的路上。
不过也快了,昨天他咬咬牙就能擦着黑到京,可他琢磨了一阵,觉得大胜回家,还是应该收拾的漂亮一些。
所以就在昨天晚上,他在应天府附近的一个小镇上落了脚,仔细的拾掇了一下个人卫生。
洗了澡,洗了衣裳,把甲胄也擦出了亮光,尤其是把那个鲜红的纯棉披风,也给洗了个干净。
而更关键的,是他让人先一步进城去了魏国公府,让徐俏儿出城三十里来接他,然后再一起进宫。
这不是摆臭架子,只是他琢磨着,回家见了老太太,一顿胖揍是跑不了,后续的惩罚怕是也跑不了。
要是徐俏儿能在边儿上给老太太那求个情,敲敲边鼓什么的,日子就会好过的多,老太太也就能顺水推舟了。
这会天大亮了。
今天是个好天气,风烟俱净,天山共色。
野外,是槐花的清香和迎风起舞的青草,看一眼就迷了女子,醉了诗人。
朱雄英骑在马上,穿过了宽阔的大道,也走过狭长的小巷。
就要到家啦,他在心里不停的推演着今天可能会发生的事情,看得出来,他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他觉得,事应该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