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半闭着眼睛靠在温暖的火炉面前,他上次用这个火炉扇风的时候,还是为了赶走和他怄气的丞相林若甫,而此时的火炉旁边,却只剩下一个煽风点火的范建和一个旁边添加柴火的侯公公了。
“告急,这是今年的第五次了。”户部尚书范建正在履行自己的公务,他将一份宽厚的奏折递交上去之后,解释道,“户部所需要的的银两颇为庞大,更是在工部这一次大动干戈之后,基本上已经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并且内库所给予的银两还在急速下跌,这样一来……”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这个老奸巨猾的户部尚书陪伴着面前的帝王已经三十个年头了,他当然知道这个深思熟虑的陛下在想些什么。
皇帝的面容似乎仍然十分镇定,问道,“还有多久过年关?”
“回避下,不到一个月了。”户部尚书范建回答道。
“你打算去哪里过?”皇帝忽然问了一句没来由的话。
不过范建当然能明白皇帝陛下所说的话,他知道内库的事情已经迫在眉睫,而现在唯一授权解决这件事情的人,正躺在别院的温泉里面安然度日,这样的时间是面前的皇帝陛下亲口允诺的,所以不可能再将范闲直接叫出来,所以这一次是皇帝给他的考验,就看看你舍得你的孩子过年的时候出去给朕办事儿吗?
“臣无妨,城中度过即可,但是母亲大人年事已高,如今天气寒冷,不能过多走动,可能过了年关就上别院,去看看她老人家。”范建说话的艺术也是慢慢,我只字不提范闲,我也懒得和你打马虎眼,我直接说你皇帝陛下的奶娘,我孝敬你奶娘你敢说我个不对?天下人都要说你个大逆不道,你可不能这样当皇帝啊。
索性皇帝陛下没有了和他打趣的兴致,于是笑了笑,“看来这件事情,得等到年后再去解决了。”
聪明的范建,闭口不谈。
“母后想云睿了,过年的时候,云睿就要进京了。”皇帝忽然又没头没脑的来了这么一句话。
可是范建却浑身一震,明年开春你就让范闲下江南看内库,现在把李云睿叫回来,你是真的吃饱了没事儿干了是吧?别拿太后开涮,谁不知道是你一句话的事情,可是作为臣子的范建不能这般说,只得说道,“那臣便恭迎长公主殿下。”
“嗯。”皇帝露出了一个无奈地表情,“范闲最近身体如何?”
扯到话题上了。
但是此时的范建丝毫不想和皇帝聊下去。
“臣在京都城,没有去看他,毕竟受此大难,康复的也会慢一些。”
皇帝看着范建,似乎在想着什么。
……
范闲坐在座椅之上,林婉儿伴随在他的身旁,早饭时间过后的范闲,已经在别院之中转眼住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满山的飘雪已经将整个别院覆盖了起来,但是这里并没有冷的意思,每个厢房之中都有火炉,这个配备让范闲非常得安心。
此时的他正在打开王启年送来的书信,这么厚的一摞。
“安之,亲启。”
“随已在苏州城内安闲度日数天,但并没有任何的进展,望君见信如故,安尔。”
“苏州飘雪异常精彩纷呈,如你诗句之中万分有千之景却无万分之一境,可悲可叹,不知是安之所见雪景奇特,还是想法奇特,不得而知,心之所向。”
“偶得讯息,贵国皇帝陛下遇刺,幸好没有大碍,但是安之虽护驾有功,身上却内力大损,心中挂念非凡,不得求你快些来到江南道,只求养得身心健康,平稳之后再行便可。”
“内库之事已迫在眉睫,北齐政文要信已经递交在我的手上,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皇帝陛下已经到了震怒的地步,家国政事已经略显捉襟见肘,家丑不可外扬,我便不多言语,但是从北齐出产的内库基本上已经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这和之前内库建立上京城的关系巨大,其中牵扯到合约的问题,想来细细琢磨,应当是贵国的皇室一族手握内库大权之时的计划,如今内库要被你接手,当然是要遗留祸端,随幸好你与我国有新的交易,但是你还是小心为上。”
“你向我讨要的天一道法心决,师父已经答应了,并亲自手写了一份传与你,但是这天一道法并非常人所能理解的,我知你修为心切,想要失而复得,虽不知能否帮得到你,但是仍然希望你还是等与我见面之后,再行修炼。”
“功法一事虽然要每日进步,按部就班,但是这几日还是希望你能够等待,毕竟如若是出了什么问题,好心成就错事,也不是一方良事,还请稍安勿躁。”
“静候佳音,预祝年关顺利。”
“海棠记于苏州提湖旁。”
范闲将信纸收好之后,这才看到了那一份大宗师苦荷亲自手写的天一道法,他忽然笑了笑,“朵朵既然要我等到见了她再练,又何必将这本秘籍送过来呢?哦……苦荷也在苏州城。”
王启年在旁边凑着火炉子,现在的他高兴的不行,因为年关将近的时候,范闲已经允许监察院一处部分部门闲置人员直接回到了京都城内办公,若无大事的情况之下,依旧在京都城内便可,而启年小组的人,则全部将家眷接到了别院里面。
这别院里面共计八十多厢房,足够住下了,范闲也不怕乱,更喜欢热闹的氛围,再加上他们的家眷也都被严格筛查过,出不了什么茬子。所以现在一家团圆的王启年当然是干劲十足。
“苦荷大师也在苏州城?”王启年一惊。
“上次所闻,说是要去什么大东山,如今一来又在苏州,这苦荷大师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逍遥人士,果然大宗师都是忙得不行啊,可能如同皇帝陛下一样日理万机?也说不定。”范闲嘲讽般的笑了笑,“既然朵朵不许我练,那我便等一等,我性子还没有那么急。”
“这天一道法既然能够成就一方大宗师,自然不是凡品俗物,大人自己就练了起来,若是误入歧途,我们也只能干着急。”王启年平定了一声,这才说道,“马上年关了,大人这几日又要忙了。”
“还好,陛下下了圣旨,无关之人并不能随意进入别院之中,所以基本上都是些礼物和信笺进来,具体的人,我倒是一个人都没有见到过。”范闲笑了笑,“据说陈萍萍想来,直接被范建当朝回驳,说是戾气太重,怕吓到淑宁。”
王启年只能笑,对于监察院院长大人和户部尚书大人,他没有资格去评说,管好自己的嘴是一个下属必须要会的事情,他这才点了点头,“大人,但是听闻这几日会有人来拜访。”
“这个我知道。”范闲点了点头,自己回京之后便没有见过太子殿下了,倒是和大皇子走的有些颇为近,幸好上一次在京都守备军大营面前和对方撕破了脸演了场戏,这才绝了朝中大部分人以为自己要谋权篡位的口,所以照着这个节奏,范闲也是顺水推舟,绝了大皇子要来拜访的契机。
上一次过年的时候,范闲基本上是躺着过来的,今年过年好家伙虽然不用躺了,结果内力全散,什么都没有了,不过好在现在的庆国之内慢慢有了些年味,为了这个年味,范闲还做了一件非常巨大的轰动性的改革。
这个改革的成效,还在自己的桌子上放着。
“大人,你那个办法到底是什么意思啊?还要自掏腰包去做?”王启年看着范闲拿起了桌子上的黑色锦袋,知道这是前些日子传令下去二处和四处共同完成的事情,便随口问道。
范闲笑了笑,“你们以往的年关都是如何过的?”
“关门,歇业,家中吃顿饺子,也就过了啊。”王启年回复道,“这还能有什么不一样的?在当朝皇帝陛下上位之前,歇业都不用歇业的,都是正常着就过了,只是到了年关那一日,光了正太和殿对着的宣武门,重新打开,这就算新的一年了。”
“所以我让今年和以往都不一样,反正我都是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干,若是太闲了,可能真的没有什么意思的,给你们弄点花儿来看。”范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