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李雪莲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大妹子,你受了委屈大姐心里明白。咱这样,回头把你男人找过来,大姐狠狠教训他一顿,让他以后再不许打你。离婚这事你就别再提了。”
屋里静下来,然后那个细弱的声音稍微大了点。
“我,我……”何枣枝紧紧抓着小满的小手,看向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张念秋。
张念秋冲她微微点头,她心里又鼓起勇气。
“我要离婚!这日子我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大妹子,你听大姐一句劝……”
“李主任,”张念秋打断了她,“你是妇联主任,是为女同志说话的吧?”
李雪莲没敢怠慢她,“对,对。”
“可我怎么听着,你话里话外都在为男人开脱?”
“这,这……”李雪莲严肃的面庞上挤出一抹笑,“我咋会为男人开脱,我可全是为何枣枝同志着想。”
“为她着想?你明明看到了她身上长年累月经受毒打的痕迹,还劝她继续忍下去?”张念秋语气平静,却是一句质问。
“我不是说,把她男人找来,好好跟他说说,再不让他打老婆了?”李雪莲心里有点不高兴。
张念秋还是很平静:“你跟他谈?你跟他谈,他就一定会听?他要是不听呢?你怎么保证保枣枝同志以后不被毒打?”
“这……”李雪莲哑口。
“国家颁布了婚姻法,这婚姻保障男人,也保护女人吧?”
李雪莲:……
“婚姻自由,离婚自由,这是婚姻法里规定的。何枣枝同志想离婚,你凭什么阻拦她?”
“哎,你这个同志可不敢胡说八道,啥叫我阻拦她?”李雪莲不愿意了,嗓门又大起来。
“她一个女人家还带着个孩子,离婚后咋生活?你们年轻姑娘上下嘴皮子一碰,离婚两个字轻易就出了口。你们就没想过,她一个嫁过人的,还带着孩子,离婚后十里八乡的闲言碎语,吐沫星子就能淹死她。这些你能替她承受?”
“我能承受,我不怕!”
接腔的是一直没开口的何枣枝,她对李雪莲微微鞠了一躬。
“李主任,你为我们母女俩着想,我感激你,但我不能听你的。那种苦日子,我一天也不想再过下去。至于以后……不管听到啥闲言碎语,我都不怕。我能养鸡能喂猪还能种地,农闲时上山采山货摘果子……没有男人,我也能把孩子拉扯大!我能行!”
她语调柔软却透着股坚毅,李雪莲的目光从她身上落到偎在她腿边的小姑娘身上。
想起刚才看到的小孩子额上的那一大块淤青,李雪莲叹口气。
“行吧行吧,我不过是劝劝你,并不是非要你听我的。日子终究是你在过,你要是真过不下去,真想离,那就离!”她瞟了眼张念秋,又加了一句,“放心,没人拦着你离不离婚,只要你自己想明白就成。”
这后面的一句,她是故意说给旁边的张念秋听的。
张念秋微微一笑,没接腔。
让妇联李主任来,不过是当个证人,证明一下何枣枝身上确实有成年累月攒下的新伤旧痕。
何枣枝离不离婚,只要她本人态度坚定,意愿强烈,这个李主任还真干涉不了。
关了许久的屋门终于打开,窗帘也拉开,李雪莲探出脑袋:“林书记,常秘书,你们可以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