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保福家的小院里,石榴树已经结满了果子。向阳的石榴已经表皮发红,有一个还长裂了,露出里头挤挤挨挨的石榴籽。
张念秋站在石榴树下,伸手去摘开了口的那个石榴。
摘下后拿着石榴到灶房,舀了瓢清水一冲,双手一用力,石榴被掰成了两半。
坐在院中的小板凳上,张念秋抱着半拉石榴吃得正香,张保福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四爷爷,快来,给您留了半块石榴!”张念秋忙招呼他过来,并把桌子上摆着的另半拉石榴递了过去。
张保福在她旁边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接过半块石榴,也跟着剥石榴籽吃。
“喜欢吃,一会儿走的时候多摘点,树上多的是。”
剥了一把石榴籽,张保福一把倒进嘴里,下一秒,老头子的眉毛眼睛就全皱在了一起。
娘哎,酸!真酸!这石榴籽看着变红了,没想到这么酸。
一粒籽一粒籽的吃尝不太出来,一把石榴籽全填进嘴里……嘶,酸得他牙都快倒了!
张保福看向吃得正欢的张念秋,纳闷的问:“这石榴……你吃着不酸?”
张念秋吃石榴的动作一顿,有点心虚。
好像是酸。
然后,她就很顺手、很习惯的把自己吃的半个石榴稍稍催熟了那么一丢丢,给四爷爷留的那半拉……她忘了!
“呃……还好吧,我吃着还行。”
这下子想给四爷爷吃自己的这半拉也不行了,她没法解释同一个石榴,为啥会半边酸,半边甜。
张保福站起身,也不吃石榴了,背着手进了屋。
屋里四奶奶身上穿了件花花绿绿的半袖短褂,正在照镜子。
“嚯,好花的面料,哪来的?”张保福脱口而出。
正对着镜子左照右看的四奶奶听到动静,转过了身。
“还能哪来的,念秋给我这老太婆买的呀。她说这叫啥……啥冰丝,哎哟娘哎,你听听这名字,又是冰又是丝,那能不凉快吗?”
老婆子走近了老头子,“你摸摸,你摸摸,是不是感觉凉丝丝的?”
张保福觉得刚才吃的那把石榴籽更酸了,酸到心里去了。
这个偏心眼的小丫头片子,只知道给她四奶奶买件褂子,她四爷爷就热着?
伸出手摸了摸面料,嘁,也就是平常面料嘛,就是垂了点,花了点,滑了点,冰什么冰?丝什么丝?
张保福清清嗓子,“摸着是有点凉凉的……念秋那丫头给你买的?”
四奶奶扯着身上的新褂子,笑得合不拢嘴。
“这丫头,就会乱花钱。她和小林准备搬镇上去,又要打新家具,还要添置新被褥,正是花钱的时候,结果你瞅瞅,非要给我买件新褂子让我穿,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瞎花钱?”
说的话是嫌弃,衬着脸上的笑容,咋看咋不搭调。
张保福微不可察地撇撇嘴。
“说的就是这个理,你说你也是,咋能要孩子的东西?赶紧脱下来让她拿去退喽。想穿褂子,回头去镇上供销社扯块布,你想给自己做几件就做几件……”
四奶奶嗔怪的瞪了他一眼,“胡说个啥?念秋这丫头好心好意,心里记挂着我这个老太婆,我就该承她这份情,这褂子我得穿……”
“花里胡哨,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年纪,咋穿得出去?”
张念秋捧着石榴从门外探进个脑袋。
“四爷爷,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怎么会穿不出去?四奶奶是不配穿件花一点的衣服还是咋的?我看四奶奶穿着挺好看,像年轻了二十岁!”
她皱皱鼻子,”四爷爷,您不让四奶奶穿,是不是嫉妒四奶奶这么一打扮,看着比您年轻啊……哎哟!”
张念秋眼疾手快,一缩脑袋,成功躲过了从屋里扔出来的一把扫炕用的小扫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