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林道:“开不开花我都吃了五十大板,肉不痛心头痛。”
袁掌柜哈哈笑,领着三人进了里间的雅室。
进屋后,各自请了一番坐下,小茶倌沏来几杯香片子,向李德林鞠了一躬,站立一边。
赵二娃生气一边坐下道:“这位大老爷太他妈不是人了,嘴里说要为民做主,其实就是在钓鱼!”
袁掌柜呵呵一笑:“大清朝有不吃鱼肉的父母官吗?没有官司,他就钓不着,现在有得钓,不钓白不钓。”
李德林道:“钓鱼与否,郑良鱼都是一条虾米,他钓不着。他要钓也得钓大鱼,这条大鱼比虾米聪明不到哪里去,已经被他挂在了鱼钩上,他有吃不完的鱼肉。”
赵二娃吹胡子瞪眼:“便宜他了,焦死人这一状告了等于没告,白白挨了五十大板。”
李德林端起茶杯来刮了刮杯子里的浮沫,小呷一口道:“你现在才知道呀?我从来就不相信大清朝会出什么青天大老爷。怎么样?结果跟你预想的是不是差了很远?”
赵二娃无话了。
袁掌柜笑笑:“如果是祁凌致,也许还会看在赵家的面子上替焦死人做一回主。这位可不是祁凌致,你们就不能抱着必胜的把握。”
赵二娃瞪大眼珠子道:“什么意思?我顺和替焦死人出头,他蒋黎宏……”
李德林举手制止:“你得了吧,这才是他的高明之处,既立了威又赚到了银子,还显得他不糊涂。你能说出他什么不是来?”
“大清的县令直接掌握民众生杀大权,不管是祁凌致也好,蒋黎宏也好,他们花银子买官来做为的是什么?你难道想要他们都来做包文正?”
袁掌柜直点头:“对对对,道理要讲,银子也不能少,全凭他那左右逢源的技巧。他那一脸的窝窝隐藏了许多东西。再说,讲道理的官员就不吃鱼吗?不吃鱼的官还没有出生呢!”
赵二娃道:“好啊,大老爷吃鱼肉,焦死人擦桌子,我们都跟着他擦桌子。”
李德林指着赵二娃的额头数落:“你呀你呀你呀,还好意思说这种话,就不该怂恿焦死人来打这官司,要帮他,办法多的是,干嘛走这条路?”
赵二娃又哑巴了。
袁掌柜道:“是啊,要帮这样的人,其实很简单,要收拾郑学泰这样的,办法多得是,干嘛要明打明地树敌呢?最好是不要把这事儿在扩大,不要到时候让大少爷来难做,都是门对门的邻居嘛。”
赶走了李德林,蒋黎宏无形中感到一股压力,猪招官说了,李德林是赵子儒的人,赵子儒的身后是府台大人,有龙门,有总督府,甚至还有看不见底的江湖。
这个郑学泰有什么?
蒋黎宏大手一挥,带了猪招官和四个凶悍的衙差去了大牢,进到牢房一看,郑学泰父子扑在地上,一个在哼哼,一个在骂娘,骂娘的正是那个小矮人。
蒋黎宏不说话,站在门口看,看他还要骂出什么难听的来。
郑学泰左一句他妈拉稀,右一句妈拉稀,怎么解恨怎么骂,边骂边挣扎着想爬起来,越想爬起来越是爬不起来,他感觉屁股上的筋骨肉皮全都不存在了,大腿骨被打成两截了似的痛得钻心。
一抬头,看见牢房门口花花绿绿一排官袍,蒋黎宏和一帮官差赫然站在门口,郑学泰吓得赶紧把叫骂改成哭叫道:“大人,小人冤枉啊!”
蒋黎宏冷笑着缓步走过去道:“冤枉吗?不会吧?刚刚你说谁的妈拉稀了?本县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
郑学泰像一条被剁成两截的蚯蚓一样在地上蠕动,慌得口不择言地道:“我在骂儿子呀,大人,这个蠢货办事不力,我恨不得掐死他!”
蒋黎宏哦了一声,来到郑学泰的头顶,两只官靴停在他的耳边问道:“郑老爷,谁是你的儿子呀?”
郑良才看蒋黎宏要误会,呻吟着举起双手来解围道:“大人,他是在骂我、他是在骂我。大人,小人办事不周到,大人千万给个机会来弥补呀。”
蒋黎宏不吃他那一套,冷笑道:“你父子二人,老少大小颠倒,你当本县连你我他之间的关系都分不清了吗?来啊,把那个他妈拉稀的给我架起来!”
两个差官上去就把郑学泰提起来,郑学泰哭叫道:“大人冤枉啊,我真的是在骂儿子……”
官差啪的就是一巴掌盖在郑学泰的蛤蟆嘴上,骂道:“狗东西,你骂谁是你的儿子?!”
郑学泰的嘴一下成了猪尿泡,鼻血口血往下掉,哭都不敢哭了。
蒋黎宏冷冷地说道:“夹棍伺候。”
又上来两个差官,把郑学泰的八个指头套进夹板,一边一个,扎起马步用力拔河。
郑学泰杀猪一般地嚎叫起来,脸青面黑,大汗扑刷刷往下滚。
郑良才不停作揖,替父求情:“大人有话好说,大人饶命啊!”
蒋黎宏置若罔闻,阴森森地道:“郑老爷,你与那魏氏通奸,乱极人伦,人尽皆知,你招是不招?”
郑学泰张大嘴巴嚎叫,郑良才连连替他申辩:“绝无此事,绝无此事啊!”
官差不用蒋黎宏开口,慢慢加力。
郑学泰肝胆俱裂,心肝抽搐,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蒋黎宏一抬手。
官差松开。
郑学泰双手乱颤,汗水口水泪水一起往下滚,哭得孙子似的。
蒋黎宏又道:“郑老爷,你的案子太复杂,本县再问你一遍,你与那魏氏通奸,乱极人伦,人尽皆知,你招是不招?”
这个大老爷真是糊涂透顶,儿子郑良才就在旁边,当老子的怎能在儿子跟前招认这个?
郑学泰除了辩解还是辩解,哭道:“冤枉啊!招也是屈打成招,小人致死不服!”
这话又找死了,蒋黎宏一抬手,官差又拉,郑学泰又嚎叫。
那俩官差不知死活,没有轻重,郑学泰眼珠子打横,屁滚尿流,再度晕过去也愣是没招。
蒋黎宏再抬手,官差又放了开去。
蒋黎宏道:“拿水来,给郑老爷清醒清醒。”
四个官差一齐松开,郑学泰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郑良才捂着眼,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