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氏道:“那你打算怎么做,我能做什么?”
郑二娃道:“说起来,我们原本是一家,平时的小纠纷,谁对谁错就不说了,现在这是家族大事,伯娘找到我,我郑二娃也不能袖手旁观。”
“这样吧,伯娘先准备五两的银锭子二十锭,我明天先到衙门去疏通一下,想办法见着老爷和少爷,到时候他们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蛇氏满口答应,回去之后不出半个时辰就把二百两现银送到了郑二娃家。郑二娃也不是很贪,二百两银子留下一百两交给老婆余氏,第二天一早,背上一百两银子去了县衙。
来到县衙之后,郑二娃谁也不找,就找猪招官,见到猪招官就偷偷塞过两锭银子,说明来意。
猪招官从没遇到过如此大方的人,这件案子,他做的文案,对案情十分了解,犯人家属来探监,对哪哪哪都是有好处的,想那刑房也不会横加阻拦。他就帮人帮到底,带郑二娃直接去了关押郑氏父子的牢门口。
郑二娃一路进来,站班的当差都给一锭银子,见了守牢门的两个狱卒,又掏出三锭银子来,再给猪招官分一锭,鞠一个躬道:“谢了三位爷,请你们喝一杯茶。”
猪招官得了一十五两银子,冲狱卒使个眼色,狱卒连忙就开了牢门。
郑二娃刚要举步进去,猪招官叫住他道:“你家老爷少爷都受了重刑,恐怕得请个先生来瞧瞧。”
郑二娃闻言回头呆住,好一副为难的表情。猪招官挥挥手道:“你只管进去,我去替你请来就是。”
郑二娃看看三人,复又拿出一锭银子来塞进猪招官手里道:“麻烦褚大人了。”
猪招官假意推辞了一番,还是拿着银子走了。
郑二娃不得不再拿出一锭银子来递给两位狱卒中的一个道:“今天来的急,准备不充足,这……只好请两位大人平分了。”
两个狱卒笑道:“好说好说。”
郑二娃又鞠一躬道:“今后还请两位多多关照,帮了忙,小人自不会忘了恩情。”
两个狱卒抱起拳来回了个礼道:“一定一定。”
郑二娃进了牢门,见草窝里躺着俩人嗯哟嗯哟的在呻吟,黑黢黢的也看不清谁是谁。那呻吟声已经迷糊了,一点不像郑家父子,遂叫道:“老爷,少爷。”
郑良才昏昏沉沉听见有人叫,抬起头来望着,哼哼唧唧的问道:“你是哪个?”
郑二娃道:“我是郑二娃,我来看看你们。”
郑家大院和福成公口那么多人,偏偏来的是郑二娃,这让郑良才简直想不到,一时间不知能说什么。
郑二娃又呼叫郑学泰道:“老爷,老爷,你没事吧?”
郑学泰已处于半昏迷状态,哪里听得到。
郑良才道:“他都不晓人事了,听不见。”
郑二娃叹气,蹲下去一摸郑学泰的额头,哎呀一声叫起来:“好烫!老爷高烧了,这怎么行?再不医治恐怕就要出人命了!”
门外的狱卒听他大呼大叫,忙进来制止道:“你不要叫,他两天没喝过一口水,我去给你弄些开水来。”
郑二娃赶紧起来跟过去作揖,又掏出一锭银子来道:“谢谢差官大人,只怕还要一些吃的,最好是有一锅鸡汤,两碗米饭……”
那狱卒回头看着他,郑二娃以为自己要求过分了,弱弱的道:“你的恩情我们记着……”
没想到狱卒接过银子问道:“他父子俩是你什么人?”
郑二娃道:“东家,哦,不,是伯伯跟堂弟。”
狱卒冷冷笑一声道:“我看他并不是你什么要紧的人,不过是东家罢了。这种人不一定记得你的好。不过,我喜欢你这人耿直,你这锭银子,绝吃不了亏,两天之内,我保证他们有吃不完的鸡汤和白米干饭。”
郑二娃连连作揖称谢。
狱卒出去,郑二娃走回郑良才身边坐下,叹气道:“少爷,想不到会弄成这样。现在怎么办?我估计要花很多银子。”
郑良才此时已被伤痛和饥饿干渴折磨得昏昏沉沉,脑子里除了恨和痛就是一片空白,呻吟着对郑二娃说道:“那狗官见面就赏老子七十大板,打得老子一点脾气都没有。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连送礼的都打,而且还让老子来连坐,摆明了就是冲银子来的。”
郑二娃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由着他要吧?”
郑良才嗯嗯道:“他要多少银子又不开口,只把人往死里打,这件事不好办。”
郑二娃不知道怎么说了,只能安慰他:“少爷,再忍一会儿,先生马上就到了,治了伤、吃了饭,好好休息,我出去找人来想办法救你们出去。”
郑良才道:“你打算找谁?”
郑二娃想了想,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少爷在丰乐场那么多的朋友,总可以找到一个吧?”
郑良才哀叹,连续哀叹:“朋友都是假的,弟子都是白眼狼,都巴不得老子倒霉。”
郑二娃笑笑:“那不一定,真朋友往往都是你意想不到的,就像门口两位差官大人,我觉得他们就很不错。”
正说着,刚好狱卒端水进来听见,狱卒就说道:“说得好,有朋友的人都是因为你自己够朋友,别人才会把你当朋友,你栽花朋友不栽刺,你栽刺朋友不栽花,全都在于你。郑大少爷,这个时候能来看你的、能低三下四求人帮你的,就是对你最好的朋友。”
郑二娃站起来接过开水碗,连连称谢。
郑良才又叹气:“唉……哥老倌,你说的这是君子之交。每个人圈子不一样,结交的人就不一样,袍门里都是利益之徒,有几个是真朋友?我把朋友当朋友,朋友嫌我长得丑;我请朋友喝烧酒,朋友把我当猪狗。这世上只有利益和银子,哪有真心的朋友……”
狱卒啐了他一泡口水:“跟你老子一样,活该!”
郑良才不去理他,想爬起来喝水,郑二娃却把水碗伸到郑学泰的嘴边道:“少爷,搭把手。”
郑良才爬了几爬,没爬起来,还是狱卒把郑学泰提了起来,郑二娃才给郑学泰灌进去几口水。
郑学泰几口水下肚,清醒了许多,闭着眼咬着碗边把一碗水喝了个精光。
郑二娃拉起郑学泰,把他的肩膀靠在自己腹部,伸着碗对狱卒笑:“大人,还有吗?能不能再来一碗?我家少爷还没喝。”
那狱卒接过碗去:“自然有。”
郑二娃道一声谢谢,蹲下扶住郑学泰的双肩问:“老爷,你有什么话赶紧吩咐,我该怎么救你们?”
郑学泰迷迷糊糊,听这声音很熟,想半天想不起来是谁,问道:“你是哪个?”
郑二娃道:“我是郑二娃。”
郑学泰睁开眼,无脸见人的呻吟着:“哦,郑二娃,你回去叫你伯娘拿银子来买命,那狗官要银子,除了银子谁也救不了我……”
郑二娃哦了一声:“那我知道了。老爷,我走之后,你在这里不要惹别人生气,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些差官我都打点好了,一会儿有人送饭来,还请了先生来给你们治伤。”
郑学泰嗯嗯的,死猪一样:“二娃,这么些年我亏待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