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氏一脸鄙视:“该不是你们杨家吧?”
杨秋红气,气到不想看见她,对郑二娃道:“辛苦你了二娃哥,你先回去,明天这个时候来这里听信,有银子就去救人,没银子就算了,大不了就是郑氏门中多两个寡妇而已,我也看透了。”
蛇氏被噎得脸红脖子粗,郑二娃倒是爽性,回头就走。
这差事办得,还真他妈吃力不讨好。
次日天不见亮,杨秋红撇下两个儿子,就着一双小脚走到红庙子,在这里叫了滑竿,独自去了丰乐郑家当铺。
拿了当铺的房契和账簿回到娘家,见了杨小山,杨秋红叫过他来道:“小男人,敢不敢跟嬢嬢一路去县衙?”
杨小山吃了一惊:“去哪儿?”
杨秋红道:“当然救你郑姑爷去。”
杨小山从怀里拔出他的燧火枪来:“要救郑姑爷,你肯定得带上我,现在就走!”
杨秋红瞪他一眼:“你都已经是当家的人了,还疯扯扯哩绷阵仗,把你那东西收起来!要去,跟在我身后就行,你是小羊杂碎,啥也不带也是人见人怕!”
杨小山直咋舌:“你哪懂江湖,耍把戏、卖打药,不都是要靠耍得花哨才能唬人吗?不让我带家伙,我去唬谁?不是去挨揍吗?”
杨秋红道:“谁敢揍你?”
“谁呀?一大早就在这里说狠话。”
说着话出门来的正是杨家大奶奶梁氏。
杨小山见了老母,吓得赶紧藏起燧火枪,扭头往门外走。
梁大奶奶顺手抄起门边的扫帚撵了出去,骂道:“孽畜!死性不改的狗东西!”
杨小山转身就跑,杨秋红一把拉住梁氏:“嫂嫂,你别打,我今天就想借你家小男人壮一回胆。哥哥不在了,杨家还是杨家,杨家就没有跟人低头的时候。你妹夫遭了连坐,小命不保,郑家无人杨家有,郑家父子不做好事,欺了软弱,该罚的我认罚,可不能因为这个让你妹妹我守了寡。”
梁大奶奶扔了扫帚,拂开她的手:“你这是夸他呢还是想害死他?你哥哥一辈子好勇斗狠,到头来死无全尸,杨小山毛都没有长齐全,他算哪门子男人?为啥不叫宋拐子去?他好歹是当家五爷!”
一说起这个宋拐子,杨秋红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没好气地道:“他不配!”
梁大奶奶一愣:“他不配?他是五爷,管的就是这个!什么配不配?他至少是个老江湖,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杨小山知道个啥东西?”
杨秋红把房契和账簿往她怀里一塞:“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我是要用银子来解决问题,而不是武力,再说,武力也解决不了。”
“那你要他去干啥?凑热闹?”
“难道嫂嫂要我只身一人去县大牢?我不管!今天不但借人还要借银子,一万二千两,我把当铺抵押给你,有银子了再赎回来,要多少利都可以给。”
梁大奶奶愕然,她不相信郑家穷到了借银子救命的地步。
“你还别不信,我要有那么多闲银子,来求你干哪样?要不,我找老娘借去?”
杨秋红说着就要往老奶奶房里去。
梁大奶奶怒吼:“杨秋红!你要害我到几时?!”
杨秋红回头:“不能,要害也是哥哥当初害了我,硬把我嫁给姓郑的!你看他那个德性嘛,长不像冬瓜,短不像葫芦,长得怪兮怂,偏偏还是弱智软蛋二球货!”
梁大奶奶道:“那你还救?”
杨秋红怼回去:“不救又说奴家不守妇道!”
梁大奶奶从鼻孔里哼一声,觉得这话说得好笑,好像自己很守妇道一样,不过还是勉强答应了:“好,银子我可以借,小山的主意你少打,那个小混球恶着呢!搞不好就会给你惹出更多祸事来。”
没想到杨小山突然跳进门来:“那不成,我是福成的大爷,我不去谁去?郑姑爷也是福成当家的,哪个要跟他撕逼,大爷我奉陪!”
梁大奶奶跳起来抓起扫帚砸过去:“去你大爷的!”
杨秋红禁不住笑起来:“看看,这还由不得我说了算。”
梁大奶奶道:“他敢!”
杨小山不管母亲要如何,也不管姑姑杨秋红要干什么,他是怎么着也得去县城走一遭的。
次日一早,蒋黎宏起来就毛里毛躁的,出门就摔一跤,虽然没有伤着哪儿,总感觉今天会发生点什么事。
吃过早饭,去到衙门的时候,杂事官黄福生候在那里,手里拿了一张纸,看人的表情怪怪的。
蒋黎宏道:“你有什么话说?”
黄福生把手里的纸递过去:“大人,门口的衙差递进来的,说是开门的时候看见这玩意儿贴在大门上,听说满街都是。”
“是什么?”蒋黎宏接过来问。
黄福生道:“大人请过目。”
蒋黎宏展开来一看,见上面写着一首打油诗:人间道义似无形,天地混元自生成,自古道亦有道之,从来祸福不由人。朝南公堂悬明镜,有照乾坤一片云,莫道苍天无言语,举头三尺有神明。
后面竟然还有署名——浑水老戗。
“这是什么意思?浑水老戗什么意思?”蒋黎宏问道。
黄福生摇头,表示解释不了。
蒋黎宏怒骂出口:“大胆的狗贼!骂到本官头上来了,把褚招官给我叫来!”
少倾,猪招官过来,一看字条,变了脸色,望着蒋黎宏:“大人,不妙啊?这些日脓包(傻逼)、二扯火(二流子)、提起脑壳耍(亡命徒),要找麻烦!”
“……?”蒋黎宏哪懂这些,他什么都没听懂,但听懂了提起脑壳耍。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一招。
“大人,这个地界江湖混混,亡命之徒,抓拿吃骗,什么鸟都有,这八成……”
“你的意思是本县被道上人盯上了?有人要为郑学泰打抱不平?”
猪招官里通马武,江湖套路一环扣一环,牢牢地扣在蒋黎宏的身上,这时候哪里敢乱说话,更不敢笑。
这位马王爷骂人不带脏字,净打大老爷的脸,而且居然敢留下自己的名号,这叫大老爷的面子往哪儿搁呀?
蒋黎宏吼起来:“你杵这儿干啥?去把周乾干找来!!”
猪招官见这位动了怒,抱拳作了一个揖,一脸的笑意:“大人息怒,江湖作妖的事儿,当要小心应付,浑水的意思是哥老会中的亡命徒,老戗的意思是父亲或者祖宗,浑水老戗连起来就是玩命的祖宗。大人,这些人又不要脸又不要命,为达目的什么手段都用,而且凶残血腥。大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蒋黎宏一听就来气:“吓唬我?”
“禀大人,有一句俗话叫做强龙不压地头蛇,退一步海阔天空。”
“胡扯!无稽之谈!”蒋黎宏指着那首诗道:“本县走南闯北还未曾见过玩命的有这种文才!”
猪招官陪笑:“大人不信就当我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