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玉芬道:“麻哥,你昨天晚上做梦,恐怕不止讨了十房女人吧?”
麻哥哈哈笑起来。
等他笑过,何老五道:“李二哥,你这样说来,县大老爷要我们买股票是没有错的了?”
罗金狗道:“错没错的很难说。有多余的银子还可以考虑考虑买不买,要是没银子,又拿什么去买?他这样强买强卖,难道没有错?再说了,真要是有钱人,要买干嘛不到川路公司去买?买蒋黎宏的股票,那银子还不都给他贪了去?”
刘大烟枪道:“就是,凭什么相信他呀?大少爷这么大个财东,总督大人都是认识的,我们该不该买股票要他蒋黎宏操心吗?”
众人都看着李德林,似乎都同意刘大烟枪的说法。
杨白火石笑道:“买股票靠的就是大众,民间财团再有实力毕竟是少数人,要卖股票就得组团,单枪匹马买个十股二十股又有何用呢?我们就让大少爷做财东,要买就买它个几千几万股。”
李德林竖起大拇指:“还真把自己当财主了,几万股得几百万两银子,都形成控股了。”
杨白活事呵呵道:“你信不信,换成大少爷来控制这股票,说不一定就能号令一方、就能带动成千上万的人来买股票!”
李德林道:“对呀,杨铁山就是这么说的,这就叫财团!”
杨白火石瞪眼睛:“真的?不开玩笑?”
李德林道:“哪个跟你开玩笑?这就是杨铁山看好的一步。蒋黎宏就最先走出了这一步。全县共有平民几千户,他就想集这几千散股于一身,既做县太爷又做大财东!按布告上说的,每户每年购买小票一张,那么全县每年就持有小股三至八千余股,加上大户中户小户和商业财团的大股,每年就有几万、十万股,把这几万、十万股控制起来,组成集团,就形成了控股。要是整个川省都这么干、整个鄂省也这么干,几个或几十个这样的集团合众起来,那么修一条铁路又有何难?”
“的确不难!”
李德林笑容一敛,正色道:“但是,别高兴早了。银子呢?如果叫你们每个人每年拿五两十两银子来买股票,你们吃什么?我们常年跟船走码头都是这样一个状态,其他人呢?”
众人啊一声,点头不已。
赵二娃道:“关键的问题是,大少爷会这么做吗?栽桑养蚕是为了让大伙天干雨淋、蝗虫灾害的时候不饿肚子,有个保障,股票是个什么保障?你们啊,继续吹吧,太阳小些了,我得回了。”
说完起身,喝光碗里的茶,一抱拳:“再会了。”
众人都拿打浑的话撵了他一程,赵二娃狼狈而逃。
李德林接着又道:“杨铁山也说了,大清朝的人很难拧成一股绳,利益这个东西会滋生出人性中许多阴暗的想法,首先一条就是信任。照理说,蒋黎宏是一县之主,我们应该信任他啊?可是我们偏偏就不信任他,试问,我们都不信,谁还信?他是知县大人呀!大家都不信他,他还不得火冒三丈!这会产生什么后果?”
众人又啊。
县大老爷可不是一般人,要反对他,嘴上说说可以,谁敢真去招惹他?他的权力是可以决定一个人生死的。
李德林道:“所以,集散股这种做法很难收到效果,大少爷他也不一定愿意来做我们这个财东。再有,也是最棘手的一种现实,那就是大清朝的人并不富有,何况我们仅仅只是一个省,而修铁路是要用银子堆起来的,民以食为天,穷人要吃饭,富人经商要赚钱,如果所有的银子都到了这里冻结起来,就会形成一种银子危机,其它商业运营极有可能举步维艰,挣钱将会更加不易。利益二字分开来就是因利而失益,合起来就是合利而众益,这就是阴阳人所谓的民族凝聚力、也是我们所说的信任。所以,修这条路拼的不是银子,而拼的是民心!我问杨铁山,这条路十年能修成吗?杨铁山说工程师预计就是十年完工,但要有足够的银子。他又说了,人心这个东西谁也说不明白,工程师只算工期,他是算不了人心的,因为修这条路,中间有国际问题、国家问题、社会问题、工程技术问题、自然灾害等等等一切未知因素,一旦发生不想发生、不该发生的,谁敢保证这工期不受影响?这个问题,能保证的人几乎没有,包括当今皇上!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
“粤汉铁路不是已经修成了吗?”
“因为那一条路最早是洋鬼子的洋公司修建的,用的是洋纸钱,后来因为他们把路权卖来卖去,丧尽了大清朝的国德,朝廷忍无可忍,才花了更高的代价,集粤省、湘省、鄂省三省的财力才强行收回路权。”
众人无不错愕、无不惋惜、无不失望,闹半天,这路是人家洋人修的。
何老五道:“离开洋鬼子就修不起铁路吗?那为什么还要修川汉铁路?”
李德林道:“你们刚刚还说买股票不是赌,可川汉铁路这就是在赌,当今朝廷在赌,总督大人在赌,民间财团也在赌,跟谁赌?跟四国银行赌!跟阴阳人赌!赌什么?赌一口气!阴阳人说大清朝的民族凝聚力不够、大清的臣民除了抽鸦片喝茶什么都不会干、大清的财团都是私利熏心。四国银行的洋鬼子说,大清朝修铁路的资格不够、银子不够、修路的人才技术不够。”
众人听到这里,不得不住了嘴。
人家这巴掌甩得不是没有道理,大清朝有几个不是烟鬼?有钱人有几个不是自私自利?
赌什么赌?这是事实。
李云丽竖着大拇指:“二哥,你真会说,我是越来越服你了。”
李德林摇头:“我可没那学问和见识,这些话都是杨铁山的原话。”
“对!跟他赌!不蒸馒头争口气!”
“赌什么?拿什么赌?要赌你就买蒋黎宏的股票,你要相信他不会把你的分红给贪污了,你就买去!你信吗?”
李德林道:“我们在这里说,都是纸上谈兵,是在茶馆里闲扯,具体这股票买不买,这条路怎么修还要看大老爷们怎么赌。我们都是脚夫走卒,什么民族凝聚力我们不懂,银子关乎穿衣吃饭谁都懂,赌脾气、赌血性有什么用?人家跟大清朝赌的是本事。”
就是呀,没本事、没银子,拿什么去跟人家赌?
不过,这个时候是个人都想争口气,再没人抱怨蒋黎宏买股票是强买强卖了,相反,就算手里没银子,心里边也都想和那洋鬼子去赌上一赌。
郑家大院
郑学泰父子回到家里,直接让郑二娃做了管家,管家的第一趟差事就是到杨家去打个招呼。
蒋黎宏很有可能要对付杨小山,有可能的话,尽量找猪招官说些好话,也劝杨小山忍一忍,不要跟官府闹得太僵。
郑二娃十分忐忑,杨小山那脾气哪里听得进人话,叫他去劝还不如杨秋红去劝呢。股票的事儿衙门上纲上线,真要逼急了,杨小山恐怕谁的都不会听,直接就要干起来。
这事儿太急,不能耽搁,不管有没有用,自己代表郑家把脚步走到,杨小山听与不听都是他的事,谁能拿他有办法。
郑二娃走后,郑学泰吩咐家丁用竹床把自己抬了,要上垭口找焦死人算账去。
刚上他们家院坝边,见翠翠提着一包药从外面回来。
郑学泰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平衡,他焦死人告这一状也没讨到好,那帮差官的板子也没有对他手下留情。自己虽然赔了夫人又折兵,但是焦死人仍然没有逃脱印子钱,大老爷判决的还钱法是宽大了一些,可也足够磨死他焦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