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计见她数好,抱拳道:“大奶奶,财不露白,请回家收好,告辞。”
蓝蝶儿望着他走远,出了一会儿神,折身回家。有了这几千两银子,马武算得上一个大员外了,只是这银子来得不够光彩,是福是祸呢?该不该拿呢?
回头一想,张三爷既然认了错,那这件事铁定就是他做的,自己姐妹五人无缘无故被绑来,一路受尽凌辱,区区三千两,太便宜他了。这银子不拿白不拿,马爷这样就放过他,已经仁至义尽了。
蓝蝶儿拿了银票回屋藏好,这时天色不早了,急匆匆出门叫了滑竿,去镇长家买了那股票,然后尽身上的现银买了个七荤八素,又沽了两坛好酒,回家让蓝群蓝枝准备了两桌。
完了亲自去把蓝菊蓝春请了回来,并把左右邻居家的老人请了三五个,只等马武张山李事光宏顺的到来。
那马武张山李事光宏顺料理了地虱子的后事,几人结伴回村,走到马家院子路口,见蓝蝶儿在那儿等着,张山李事光宏顺忙去给嫂嫂请安。
蓝蝶儿道:“都别回家了,蓝菊蓝春都在我这儿,你们辛苦了一天,我备了些酒菜,都去喝一杯吧。”
张山李事对这个小姐嫂嫂敬畏有加,听说有酒喝,欢喜得不得了。唯独光宏顺道:“我老丈人吃了五十红棍,还躺在床上唉哟呢,我得先回去给他请郎中。”
马武怒道:“他活该!请什么郎中?让他唉哟去!谁叫你见不得女人,要去睡他家二女子?要不是这样,蓝枝就是你的,蠢!”
光宏顺哭笑不得:“我想要,你不给,现在又来勾我,这兄弟还能做下去吗?”
蓝蝶儿道:“别听他胡扯,他这是棒打鸳鸯,拉郎乱配,故意气你的。不过你那老丈人欲害我姐妹五人是事实,要不是遇着你马哥,你嫂嫂我和姐妹们恐怕此时已命赴黄泉了。”
李事道:“他也确实活该,亏得做了你老丈人,要不然,吹灯笼、三刀六洞,他只有死路一条!五十红棍,那是陈五爷看在哥哥的面子从轻发落,让他多痛一晚又怎么样?”
光宏顺哑口无言,正经按袍门规矩,老丈人做了这种事,就连累他的身家也不清不楚了,没有被马武赶出帮去已是万幸,何况蓝蝶儿不计前嫌,还给足了他面子。由此一来,他愧疚万分,也觉得老丈人活该受些折磨。
马武兄弟一到,酒席开始。马武不明白蓝蝶儿为何搞这种排场,还把邻居老头老太婆请来和老娘一起高堂上座。
蓝蝶儿不能跟马武私下里解释,当然上桌子就得把这事儿拿来说清楚,所以她管不得俗家人那些酒桌子上的礼节,亲自提壶把盏,从瞎老婆婆开始斟酒。蓝群蓝枝蓝菊蓝春见状也提壶来帮忙。
蓝蝶儿一边斟酒一边说道:“各位叔伯婶娘,母亲大人,我蓝蝶儿姐妹进入马家也有些天数了,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我进了这家门就是这家里的人了,包括我的姐姐蓝群,妹妹蓝枝。今天请各位高邻以及高堂做个见证,也请三位兄弟做个见证,今后多多关照,拜托了。”
这一通开场白一说完,两桌的酒杯均已斟满。斟满酒,没等众人说话,蓝蝶儿当先朝老娘跪了下去,她跪下去,蓝群蓝枝二人也相继下跪。这一来搞得邻居老头老太太们惊慌失措,左右不是。
瞎老婆婆双眸不见,但心里明白蓝蝶儿要做什么,她就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儿不动声色。
马武兄弟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何事,都瞪眼看着蓝蝶儿姐妹三人的下文。
蓝蝶儿率先三跪九拜行大礼,煞有其事地喊道:“一拜祖宗在上、二拜老娘在上、三拜各位叔伯婶娘在上,蓝蝶儿姐妹死里逃生,得亏老娘和马爷出手搭救,方才避免了走上绝路,此恩情如同再生再造,小女子等唯有以身相许,终身伺奉膝下,至死不渝,以报大恩。请天地作证、宗祖作证、亲邻弟兄作证,以后蓝蝶儿姐妹如有不孝之言、忤逆之行,必遭天地谴责、人神共伐。”
瞎老婆婆暗笑,这小妖精鬼心眼儿真是不一般的多,居然把拜堂那一套拿来鱼目混珠。怕马武起疑,她赶紧打圆场,点着头道:“嗯,我老婆子眼瞎心不瞎,自己找的媳妇当然信得过。起来吧,你虽不是大家闺秀,但也是大家庭里走出来的,下嫁我马家那是马武祖上修来的福。今后在这个家里,你们就像我的女儿一样,不管吃糠咽菜,喝酒吃肉,我老婆子绝不挑剔,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起来起来。”
这一套把戏自然瞒不过马武,她姐妹这番举动不是拜堂是什么?心道,老子并非圣贤,男人所有的七情六欲老子尽皆有之,可是,你蓝蝶儿是猪吗?难道看不出老子对你情有独钟?你这个蠢女人,就算你要报恩,也不能把自己的男人拿来跟她们分享吧?你以为这是对老子好?蠢!蠢得有盐有味!
蓝蝶儿姐妹起来坐定,瞎老婆婆叫道:“马武,过来跪下。”
马武神戳戳的,暗骂蓝蝶儿不解风情,可老娘叫跪就不得不跪,跪下道:“妈诶,你这是又要做哪路神仙妖怪?”
瞎老婆婆一声呵斥:“混账!你五岁开始读书,十二岁开始做街娃,读了那么多书白读了?混了这些年白混了?大婚之日你海吃海喝,堂都没拜就入洞房,招呼都不给亲朋好友、左右邻居打一个,媳妇今天要补起来,你敢说这是作妖?你胆敢负她,我瞎老婆子不饶你!”
马武哭笑不是,连连作揖道:“不负,不负,绝对不负!妈诶,你都快添孙子了,还拜什么堂啊!你已经被妖精迷住了,她整一套,你整一套,还不是作妖啊?”
瞎老婆婆道:“这个媳妇知书达理,要说家教,你不及一二,要说家势,你不及万分之一,她嫁你,是你捡着了!怎么地?今天就算拜堂了,你有意见吗?”
这话说得含含糊糊,诡计多端,马武自信有应付的妙招,也不往心里去,只管答应道:“没意见,没意见。”
瞎老婆婆哼了一声道:“量你也不敢有意见。告诉你,蓝菊蓝春嫁了你的兄弟,就是我的女儿从这个屋里嫁出去,谁要敢欺负了,我还拿你试问!”
马武道:“哪个敢?哪个胆敢欺负我的姨妹子,我把他剥皮抽筋下油锅,肉拿来生蛆、骨头拿来喂狗!”
瞎老婆婆道:“还有!蓝群蓝枝我是一个都舍不得嫁出去了,你是神棍,不敢娶她们是你无能!这也就算了,可今天晚上当着你这些叔伯婶娘、弟弟兄兄的面,你得给她们一个交代!娶她们,你脱离哥老,不再做神棍;不娶她们,在座的每人罚你三杯酒,这算是给大家一个交代。桥这头桥那头你占哪一头?”
马武啧啧称奇,无可奈何,真的是这样吗?恐怕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吧?这到底谁是神棍?不是作妖是在干什么?
张山笑道:“哥诶,你就娶了吧?”李事道:“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多两个嫂嫂,我走在大街上人家都要刮目相看。”
光宏顺不敢取笑他,冲蓝蝶儿挤眉眨眼、竖了个大拇指。
马武回头狠狠瞪了三人一眼,又回头对老娘道:“妈诶,到底谁是神棍?当初你怎么说的?你糊涂啊!你明知道哥老人家不能纳妾,你偏偏要拿来说事儿,也明知道我喝不了太多酒,为何要逼我就范?这样出尔反尔,也是你的主意?”
张山抢话道:“错啦!以前杨大爷、陈大爷不都是一妻二妾吗?连张三爷不也一妻一妾,坤起的吗?”
马武怒道:“猪喝潲水狗吃屎,你也要去比一比?人家是先娶妻妾后入袍、人家有的是银子、是真正的舵爷,嗨翻山了的!”张山道:“哥是浑水老戗!谁怕谁?”
瞎老婆婆道:“好啦!既然你不敢娶,谁的主意也白搭,老娘我不也强求,那你就喝酒,一人三杯,充其量一坛子,醉不死你那是你的造化,醉死了那是担当!”
马武心一横,噌地站起来道:“不就喝酒吗?桌上就这两坛子酒,我喝光了,你们可就没得喝!”
张山道:“不存在,丰乐场可不止两坛酒,跑路程算我的。”
马武看仇人似的怒视着他,骂道:“你个龟儿子,推王驼子下崖!安的什么心?
张山李事光宏顺哈哈笑,张山果真自告奋勇又去买酒。
说喝酒就喝酒,不过喝酒之前,马武早就悄悄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然后先由各位长辈罚酒三杯,他喝一杯,蓝蝶儿就喂他一筷子肉,一边还为他加油打气。
一十五杯酒下肚,马武脸红脖子粗,说话都打结。等磨磨蹭蹭再把蓝蝶儿姐妹一十五杯酒喝下去,走路就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得要人扶着。当然,他喝酒,众人不能看他喝,也得一小口一小口地陪着,等两坛子酒被搞光了,张山刚好就抱了两坛子回来。
众人这才放开了喝酒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