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黎宏看着杨铁山,扯起嘴来笑着道:“杨大人,这样的话……只怕不好扰了三位奶奶雅兴。”
杨铁山伸手一刮飞虎的鼻蛋蛋,又一拽黑虎道:“儿子,可愿跟干老汉上台去?”
飞虎小嘴一厥道:“不!”
黑虎仰着脸道:“干妈和妹妹在不?她们在我就去。”
杨铁山哈哈一笑,放下飞虎道:“你小子做梦呢?干妈和妹妹都在成都,怎么来?”
黑虎道:“那我不去。”
杨铁山一戳他的额头道:“臭小子!”
三少奶奶田红柳笑道:“这娃想他干妹妹了呢,他干爸,什么时候把他们的婚事定了?”
大少奶奶瞪她一眼:“你那嘴什么时候说话有点水准?”
杨铁山面上一红。
田红柳哈哈笑:“你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啊?”
杨铁山笑道:“这有什么,儿女婚姻早晚的事,你们三个准备聘礼吧。”
这一下,众人都乐了。
蒋黎宏啊呀一声,连连拱手:“还不知道你们打了亲家,恭喜恭喜。”
杨铁山略有一些小尴尬,抱拳回礼道:“蒋大人,谢谢了。”说完,拱着手转向龙宝珠,逃也似的跑了,竟是怕众人再拿这事儿来调侃他。
走了杨铁山,蒋黎宏拱手对大少奶奶:“少奶奶,老太爷可好?是否在家?”
龙宝珠回礼:“托大老爷的福,我们家老太爷安好,这一段纱厂事多,老人家一直在成都帮忙借贷。”
蒋黎宏哦一声:“知道赵大少爷生意大,杂事多,故而一直没敢去桃树园打搅。”
“大老爷见谅。”
“大奶奶言重了,赵大少爷给我这么多支持,我是想当面说声谢谢,也感谢三位少奶奶对本县的支持。老太爷啥时候回来知会一声,蒋某一直想去桃树园拜访。”
“大老爷太客气了。”
“如此有劳了。”蒋黎宏再次抱拳:“在下告退,三位奶奶自便。”
龙宝珠福了一福:“大老爷慢走。”
走了两位官老爷,旁边相熟的乡民都向三人鞠躬问好,搞得龙宝珠窘不可言。
田红柳早闻到刺鼻的麻辣醋香味道了,眼睛朝北边一望,看见一溜子的小吃摊,口水子一下就涌出来了。
好吃是她的特长,一拽陈稀饭:“我等不及了,早上留着肚子呢,侄儿媳妇,你闻闻,这是凉面味道还是凉粉味道?”
陈稀饭笑:“老人婆,你那是什么鼻子呀?满河坝的油锅香,你别的什么都闻不到,偏偏能闻出这个来?这季节有凉粉吗?肯定是凉面了。”
田红柳皱皱鼻子,使劲闻空气中的味道:“这绝对是凉粉的味道,肯定错不了!”
龙宝珠道:“你就这么肯定?要不是呢?”
“大嫂,打一个赌,要不是凉粉的味道,今天你们吃什么都由我付账!”
二少奶奶华珍笑起来:“馋猫儿鼻子尖,臭狗闻上天,你看你那样儿。”
田红柳切了一声,拉了黑虎黑豹道:“走,小妈带你们吃油凉粉去。”
赵干精闻言,挣脱桃子的手,撵过去拉着田红柳的衣襟。
桃子一把抓住他嗔道:“油嘴狗,你还要脸不?”
田红柳回头揽过赵干精,笑道:“什么要脸不要脸?桃女子,你那老娘吝啬得很,今天你们就跟着幺婆走,有幺婆想吃的就少不了你们的,走!”
陈稀饭脸上一红,想开口阻止,竟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龙宝珠也早闻到空气中的醋酸味儿了,嘴里不说,禁不住也吞了口口水。
田红柳看在眼里,抿嘴一笑,附到她耳边笑道:“今天我就能分辨出你俩的秘密,信不信?”
龙宝珠用胳臂肘拐了她一下,嗔道:“什么秘密?鬼头鬼脑的!”
田红柳嘿嘿一笑,冲陈稀饭和桃子瓜皮道:“哈戳戳的干啥?走啊!”
陈稀饭讪笑,拉上桃子道:“好吧,不去肯定又要骂我小气,癞子跟着月亮走,不想沾光都不行了。”
一行人就跟在田红柳的屁股后面,在锣鼓声中、在嗡嗡嗡的嘈杂声中顺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钻进小吃摊浏览着、寻找着那若隐若现的醋香酸辣味儿。
走过一片包子‘群山’,来到一片饼子复地,赵干精有点忍不住了。
对于他来说,每逢老娘赶集想通了,买一个饼子回来切一块赏给他,那就是人间美味,天下再没有比饼子更好吃的东西了。
可田红柳边走边看,丝毫没有要买的意思,赵干精不干了,使劲拽着她不走了,一个劲叫嚷:“幺婆,饼子!饼子!”
田红柳道:“留着肚子,要吃就吃好吃的。”
华珍笑骂:“蠢才,就没吃过啥好东西。”末了却对那饼子老板道:“来一个椒盐的,切成六小块。”
那买饼子一愣,随即拿一个来动刀开切,一边笑道:“少奶奶,这么多人就买一个啊?”
华珍递了几个铜钱给他:“你懂什么,尝尝味道得啦。”
那买饼子的不说了,笑兮兮的把六块饼子分给了六个孩子,道了一声:“各位奶奶慢走。”
赵干精没想到这个二婆婆这么小气,接过饼子三口两口就塞进嘴里囫囵吞了。
田红柳看他那表情,哭笑不得:“有那么好吃吗?”
“好吃,我还要!”
正好隔壁就是凉面饼子摊位,田红柳指着凉面饼子对老板道:“我们老少十个人,要尝个味道,不能太多,你看着办。”凉面饼子老板一笑,拿了五个怀胎饼子每个一分为二,每人分了一份。
田红柳给了一粒碎银子笑道:“你倒聪明,不用找了。”
赵干精哪吃过这种美味,边啃边流哈喇子。
陈稀饭尝了一小口,点头道:“这古怪的东西大概也只有丰乐场的人才做得出来,不过味道还不错。”
龙宝珠道:“乱说,凉面锅盔最早出现在九眼桥。”
田红柳啃着饼子,呱唧道:“错!是朝天门!码头上的棒棒客最稀罕这个做午餐。不过,朝天门最正宗的凉面饼子都是酸辣味,像这种味道跟酸辣一点不沾边,是从成都传过来的倒是不错。”
龙宝珠笑道:“我从小在九眼桥吃锅盔,历来都是五香味的最好吃,你这样说来,你是从朝天门吃到了九眼桥,认定天下的凉面饼子都是酸辣味才最正宗?”
田红柳道:“那倒不一定,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渝城人离开辣椒不成席,不像你们成都人。但不管是渝城还是成都,凉面饼子少了辣椒和香醋都会黯然失色,绝对算不上特色风味。”
华珍道:“要我说,味道都在于这凉面,跟饼子毫不相干,吃这个,还真不如一碗凉面实在。”
说着来到一溜子面摊前,只见一排红汤锅冒着泡地在翻滚,刺鼻的香味儿直入脾胃,里面的食客们把面摊挤得水泄不通。
尽管很忙,摊主们也尽力展示着他们高超的擀面杖技术,面条子切得细薄精美。
奶奶们便不说凉面饼子了,眼睛都落在了鲜红的油汤锅里,田红柳捉狭地一挤眼,用肩膀撞了撞二少奶奶道:“也不知道嫂嫂到底吃不吃辣,看来今天肥肠面、牛肉面她难得有口福。”
“屁话,不吃辣就连牛肉面也不吃了?我偏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