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什么呢?牛不喝水强按头,按下去他也不喝啊。
没办法了,眼下的这个小县城需要一个本地官员、需要一个正直有魄力的官员、更需要一个镇得住邪的官员,因为官股一旦免除,租股就很难摊派下去。
好吧,既然这老头儿的话说到这个份上,不看别人的面子也要看赵子儒的面子,只要杨铁山愿意,捐官那一套就免了,可以给他杨铁山一个机会试一试。
赵家的这顿晚饭非常丰盛,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唯独不能让万智斋高兴的是,这一趟来桃树园,除了这顿饭,什么都没办成。
府台大人私访桃树园,杨铁山即将接任射洪知县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一日,告示出来了,这事儿板上钉钉,千真万确。
是真的 ,假不了了。
这让马王爷有点局促,为什么局促,他自己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觉得有一种压迫感。
尽管陈二一泡稀屎把蒋黎宏喷回了老家,但马王爷对此案的判决仍然不服,首先,陈二那一屁股烂肉得花多少银子才能治好?治好不也是个半残吗?
两条人命,八百两银子就抵消了,真真是人命如草芥啊!不过,他是不敢跟万智斋去讨价还价的,他马王爷在府衙还有案底在呢。
马王爷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局促了,杨铁山坐镇县衙,赵家给他做后台,治理地方必定是他第一要做的,哥老会江湖,特别是类似他马王爷这一号人必定成为改造对象。
看来,丰乐场不能呆了,就算是给他羊杂碎腾地方吧。
可是,大意失荆州,为了陈二,把余德清给搞丢了,而且杳无音信,让他的陈仓计、美人计全部落了空。
这一切怨谁?毋庸置疑,赵子文横刀夺爱,不是个玩意儿。
为了钓出余德清,他马王爷费尽心机,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眼看就到手了,赵子文却要一杠子插进来,趁机把莫道是全员收编。
用心良苦啊!
但若是,把余德清税猛给留下来也就罢了,要是敢一个不留,他马王爷绝不跟他赵子文干休。
蓝蝶儿巴心巴肝等着马武把余德清给她带回家,没想到去了两三天,回来不但光杆司令一个,而且还是一副狗嘴脸,见人就想汪汪的架势。
蓝蝶儿吓得既不敢问,更不敢招惹,只把双头女婴抱在怀里巴巴地看着他。
蓝群蓝枝也不傻,知道爷的心情不好,最好躲远点儿,赶巧蓝蝶儿背地里从杨小山手里买了两亩河滩地给四女子种菜,她二人便挑上新买的粪桶,叫上刘四女子,挑粪下地种菜去了。
刘四女子调养了这些时日,还原了一个女人该有的些许颜色,两个傻子成天围在她的屁股后头转,四女子做什么,傻子自然也要做什么。
这让蓝蝶儿看到一丝希望,两个傻子哥哥居然因为有了刘四女子,变成了马家的劳动力,看来爱情的力量还真是大,傻子都能为爱情买单了。
但是,她同时也看到了无可奈何的悲哀,想要刘四女子和马大一夫一妻制根本就不可能,因为谁也无法左右傻子的世界,刘四女子也不能。
刘四女子丝毫不因为嫁给傻子而自卑,对于她来说,有一个家就是这辈子最大的财富。曾经那些遭遇虽导致她性格大转变,木讷不喜言语了,但勤劳是天生的,两亩河滩地一到手,没有种菜的经验就看别人怎么种,现学现卖。城边上的人喜欢种窜季小菜,以此卖些油盐钱,四女子在马二嫂子那里分了一些菜种,在玉米苗的空隙里下种,没几天,她的菜就冒出绿芽儿了。
穷人家出来的女人都是好女人,吃过苦头的女人更是好到你无可挑剔,瞎老婆婆眼瞎心不瞎,她感觉得出来。
自从有了刘四女子,蓝群洗洗涮涮的权利被剥夺了,就连给自己洗澡擦身子都换了一个人,虽然没有蓝群那般精细轻柔,但瞎老婆婆不嫌她的手粗糙,反而劝解蓝群不要跟她争抢。
瞎老婆婆担心,假如有一天,自己真的跟蓝蝶儿姐妹去了施南,刘四女子一个人带着个双头娃娃,两个傻子,还有两亩地要种,她的日子该来怎么过?
马武是这个家唯一的依靠,依靠没了之后,这个家的未来又有谁能预知,谁能把握?
瞎老婆婆的担心也是蓝蝶儿的担心,不知怎么的,她不担心别人,只担心这个可怜的娃。女娃娃长两个脑袋,成天巴巴地望着她,不哭也不闹,乖巧得让人心痛,如果硬起心肠撇下她一走了之,她的命运会怎样?自己会不会做恶梦?
严格地说,蓝蝶儿不是千金小姐,更不是悲天悯人的女菩萨,她只是活脱脱的一个人,她的家族就因为天下不平而奋起抗争过。从同情刘四女子开始,从而同情到这个幼小的生命,同情也是情,有情就有爱,抛弃就是伤害了,而且是最不忍心看到的那种伤害。
有时候她也在想,是不是不能去走马帮了,是不是不能回施南了,就算回去,是不是也该尽快回来,瞎眼老娘和这个娃太让人不舍了。
马王爷回家躺了整整两个时辰不说一句话,张山李事来找他都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然后撵走了。
蓝蝶儿没见过他这样,斗张三爷的时候见过他的恶,打马二的时候见过他的狠,没想到余德清竟会让他如此沮丧,可见在他心中有多看重蓝群和走马帮。
蓝蝶儿不敢这个时候去招惹他,一直等晚饭后夜深人静,蓝蝶儿才钻进他怀里幽幽问道:“爷,还生气呀?”
马武道:“生气?老子不是生气,老子是伤心!余德清这个龟儿子,说得好好的,安顿好了跟我走,被赵子文一阵诓哄,就跟人跑了。让老子去看稀奇,老子就去看稀奇,老子看稀奇吃官司,希望他在旁边站个台,他倒好,鬼影子都不见一个。你说老子下贱不下贱?好像老子是他门客,他是老子的舅子,屁架子大得没边没弦的。”
蓝蝶儿哑然失笑,到底谁是门客谁是舅子?这个男人怎么也这么小气,好像离了余德清就不能活了。人家不是说了可以去成都找他吗?这么猴急干啥呢?不过,这个余德清倒是一个能镇住他的人,要是真让那个小余成了自己的姐夫,今后这家伙可有人制了。
马武见蓝蝶儿不吱声,只在那儿傻笑,没好气地道:“你蠢了吗?就不担心姐夫没啦?”
蓝蝶儿道:“谁不担心啦?我不管,只要我看中了,你就是捉也得把他捉来,捉不来,我跟你没完。大不了我跟你找他去。”
马武白眼道:“找?你到哪里去找?成都那么大地头,要是你都找得到,要巡防营的官兵捕快来干啥?”
蓝蝶儿道:“那能一样吗?他们是不敢真找,找着了,他们的命不就丢了?我是谁?我找爱人,他们找仇人。还有你,休想给我找借口。”
马武骂道:“你这个没脸没皮的,你再去给我找个爱人试试?”
蓝蝶儿咯咯笑:“你这家伙,怎么听的话?叉肠子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