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枝道:“你可不能大大咧咧的,这可是沙小姐,我们的恩人。你得叫小姐,怎么能叫弟媳妇呢?没规矩。”
四女子哦一声,赶紧改口叫小姐。
夏金婵对她俩的称谓有点蒙圈儿,却也不多问:“千万不能叫小姐,我姓夏,叫夏金婵,跟生母姓,大家都是姐妹,我最小,都叫我金婵好不好?”
蓝群赶紧把她扶到一边:“这里就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要说年纪,姐妹们我最年长,今后这个家的家务我们做个分工,你跟蝶儿管着爷就行,那可是一个不听话的主,你俩要管好,同时也要做账目收支。老娘交给我,嫂嫂蓝枝和小芸管着厨房,洗衣归我跟嫂嫂,扫地收拾房间归蓝枝和小芸。大家说怎么样?”
众人都说好,夏金婵愣着:“来的时候爷跟我说,这个家大家都是丫鬟,不劳动就没有快乐,怎么好让我俩做掌柜,你们都做伙计呢?不行不行,我什么都不会,只能做烧火丫头。”
众人都笑哈哈的,小芸道:“小姐,你只会读书,哪会烧火呀。”
“死丫头,你就会胡说,烧火有什么不会的。”
“哎哟我的大小姐,你可真小看这个了,那大酒馆里的烧火小厮不知道挨了幺师多少勺把子呢,炒肉丝需要什么火,炒腰花需要什么火,火爆盐煎需要什么火,熬锅肉需要什么火……该大火就不能是小火,该小火就不能要大火,那幺师炒菜,要大火时铲子敲锅,要小火时勺子敲锅,菜起锅勺子铲子一齐敲,他要大火时火上不来,把菜炒老了,烧火的得挨打,要小火时火上来了下不去,把菜炒焦了,不又得挨勺把子吗?”
众人都各做各的事,听小芸说得眉飞色舞,才知道烧火原来还有这么多讲究。
小芸又道:“幺师炒菜靠的就是火候,火候拿得好,他的手艺就好,火候拿不好,等于坏了他的手艺!小姐,我们家那位,嘴多刁啊,幺师的菜不合口味,那可就了不得了!烧火小厮额头上的月亮疤左弯一道,右弯一道,七道弯八道拐,都是幺师铲子勺子的功劳。”
夏金婵听得气馁,又岂能被小芸的说道吓住:“那你去掌勺,我来烧火,我看你敢打我不?”
众人乐了,哈哈大笑。
小芸道:“小姐啊,你可饶了我吧,姑爷来掌勺也不舍得打你啊!顶多,主子们都将就着吃呗。”
蓝枝道:“那今后我烧火得顶个瓜瓢在头上,免得大小姐用铲子挝我。”
厨房内一下笑爆了。
蓝群道:“我是终于明白中间的诀窍了,原来炒焦了炒老了都不关我的事,那是蓝枝的过!要是下一回肉丝塞牙缝,你们都打蓝枝去,她烧火,老是乌起乌起的。”
正说着,蓝蝶儿来了,进门就接茬:“关于这个问题,今天总算找到毛病了,我说为什么每次炒肉丝都塞牙呢,原来是我们家的勺子铲子都太短,幺师想挝人够不着啊!”
蓝群道:“那今后你来烧火,你看我够不够得着!”
夏金婵哪经历过这种大家庭的调侃,笑得嘴抽筋。
姐妹们都是十八九二十出头的年纪,不说天真烂漫,但还真是一潭清澈,原本以为婆母有些难缠的,没想到一见面就被搂着睡。
这个家庭真好。
这顿早餐很简单,花生豆浆熬粥,香油葱花煎饼,煎鸡蛋,炒青菜,瞎老婆婆擅长泡菜,所以马家的早餐少不了泡菜。
看饭菜差不多了,蓝蝶儿夏金婵伺候马武去,蓝群蓝枝伺候瞎老婆婆去,然后八仙桌上一围,一家人不分尊卑,其乐融融。
早饭罢,卯时正,姑娘媳妇一起动手,把堂屋左边侧房做了彻底的清理,将蓝蝶儿的卧室搬入正房。
少时,张山李事光洪顺和几十个喽喽送来夏金婵的嫁妆。
马王爷没有开山立堂,袍门规矩不能约束,昔日恩人嫁进马家,蓝蝶儿岂能少了礼数,一把银票撒出去,张山李事光洪顺就跑断了腿。
这份嫁妆虽不精致,数量却非常丰厚,沙家宾客众多,听说沙虎仓促之间嫁女,那还不得纷纷巴结讨好。
大衣柜两台,小衣柜两台,雕花拔步床一台,平头柜、角柜、书柜书桌梳妆台、雕花饭桌雕花椅,全都是笨重的家伙。
打开所有柜子,里面尽皆塞得满满的,铺笼罩被,五花八门,绸缎布匹,五颜六色。
这么多的东西,夏金婵只拣一张床,一个大衣柜,一个小衣柜,一个书柜,一张书桌,一个梳妆台,其余东西尽皆与姐妹们分了。
这样一来,马家的每一个卧室几乎都有夏金婵嫁妆的影子。
新房布置好,大红喜字一贴,灯笼一挂,大门小门换了对联,择日不如撞日,明日就是美景良辰,马王爷又要大婚了!
这一次,马家要大摆宴席,亲朋好友,街坊邻居,全都要请。
太和十排几十个兄弟派出去,请帖一撒,丰乐场振动。马王爷狗日的踩扁了猛虎堂,本事大了,牛逼真不是吹的,得随礼啊,小气了就把那王八日的得罪了。
德盛酒楼接到了前所未有的大单,六十桌八大碗,二十两的高标准,掌柜的脸都笑烂了。
猪招官,周乾干二人提前有预约,老早赶到德盛酒楼帮忙主持张罗。有了这二人,张三爷,杨小山,陈济堂不请自来。
这一下 大堂口,小堂口,丰乐场的商户,大小生意,丰乐场之外十里的江湖同道,人未到银票先到。
到这里送礼的都是有头有脸的绅士,一日之间,马武光银票就收了五千余两。
看礼单,再一估算,六十桌酒宴就不够了,马王爷大手一挥,福成酒馆再定三十桌。
杨小山慌了,他那个小酒馆,十桌可以,二十桌就难以招架,三十桌就得添桌椅。
不过,若尽全力,到明日午时,应该没问题。
次日一早,艳阳高照,丰乐场人欢马炸,前呼后拥,都要到马王爷家去赶礼。
再看马家,那真是红日照玉堂,喜气冲九霄。
院门外的通道,红绸灯笼两边挂,喜字红花树上贴,太和十排的兄弟挂红绸,别红花,耳目一新,左边十人,右边十人,沿途站立,满脸堆笑。
张山李事光洪顺三人则满身装扮,一脸喜气,站于路口躬身站立。
院门口一左一右两张方桌,陈满堂站左,宋拐子站右,二十坛金泰祥摆在地上,三十六只酒碗分两边斟满。
蓝蝶儿在南厢房堂屋门口摆上两只箩筐,搭好书桌,备好纸笔,拿架势坐好,蓝群则站旁边负责收银子。
马武一身大红,亲自把那三千响的大红礼炮在堂屋门口绕了三圈,火焾子一触,噼噼啪啪,震耳欲聋,一时间硝烟弥漫,炮渣子满院蹦。
炮声一停,大门外一片嘻哈喧哗,亲朋好友纷至沓来,恭喜贺喜之声爆满。
进门一碗酒,几句祝福,几句家常,然后直奔写礼台。
到这里送礼的就是平常人家了,也是客源主流。
这下,蓝蝶儿蓝群有得忙了,马王爷混不吝,这几年名声大噪 关照不关照的先不说,路子得铺好,所以一上来就把写礼台围了个风雨不透。
邻居赶礼基本都是打肿脸充胖子,送二两的,那是穷人,送五两的,也是穷人,不过有点打肿脸充胖子,送十两二十两的大多都是小生意人,能送五十两一百两的就算是富人了。
客人写了礼,支客的负责往酒楼里疏散,来的来,去的去,人越来越多,在门口排起了长队。
马武站大门口拱手抱拳,进门的迎,出门的送,视线里尽是笑颜,耳朵里尽是祝福调笑。
马家今日无闲人,两个傻子和双头娃老早就被安置到邻居家去了,负责跑上跑下,端茶递水的都是太和十排的弟兄。
新房内,夏金婵大红盖头坐于帐帷之内,右手挽着瞎老婆婆,左手挽着小芸,蓝枝,马二嫂子,蓝菊蓝春一边陪着,四女子负责端茶递水。
听窗外事,看眼前人,夏金婵百感交集,瞎眼老娘不问世事,两位夫兄就是两个废人,夫郎二十出头,就成了马家的擎天玉柱,这样的名望声威,人脉关系,何其不易。
她本以为客栈的两桌喜宴就结束了她的大婚之礼,哪想到还会有今日的盛景。
辰时末,听院外一声一声往里传:“周大人周乾干到!褚大人褚唤臣到!黄大人黄福生到!陈通判陈亨吉到!杨镇长杨蒿到!”
马武赶紧出迎,老远拱手:“哎呀各位大人,谢谢赏光!谢谢赏光!”
周乾干道:“属狗的!又一个美娇娘到手了,恭喜恭喜。”
“好生说话,请!”
“哈哈哈……”
猪招官道:“马爷,我等是特意来观礼的!”
“好说好说,请”
黄福生道:“恭!年年有今日!贺!岁岁有今朝!”
“好生说话,请!”
陈亨吉道:“马爷,美景良辰,良辰美景 ,祝,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陈大人,多谢多谢,请!”
杨蒿一拱手:“马爷,新婚……高乐!”
“杨镇长,请!”
陈金堂宋拐子拦住去路:“各位大人,想进喜堂,喜酒先尝,请!”
五人各端一碗酒,都跟着黄福生喊:“恭!年年有今日!贺!岁岁有今朝!”
五人起喊,惹得排队的宾客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