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乱世儿女
卷首语:
人类对世界的认知就是一个对人性收集的过程,有爱的人收集的全是爱,他们说,这世界充满着爱。
有恨的人收集的全是恨,他们说,周遭都是他们的敌人。
利欲熏心的人收集的全是市利,他们的终身都在为市利忙碌。
马武说,老子马王爷爱的太多,恨的也很多,从来就不市利,为什么一市利就摔跤?为什么!
第201章,夺命金沙
灌木丛轻微晃动,伏在草间的捕快非常激动,他使劲揉了揉眼,耐着性子看坟坪里的人把一十八匹马都装戴完毕,又七手八脚把土坑填平垒高,然后拉马上山没入丛林。
捕快像一条冻僵了的虫一样蜷缩着坐起,放下手里的刀,从肩上卸下笨重的弓箭和精致的鸟笼,一只灰色的乳鸽出现在他手里,又从鸟笼外侧的机关里抠出纸笔胡写乱画了一通,然后把纸卷系到乳鸽的腿根上用羽毛藏好,再一扬胳臂。
那乳鸽扑愣愣振翅高飞,瞬间与天空混为一色。
捕快站起,整理好自己的披挂,然后沿山梁密林跟踪追击。
山路崎岖,树林茂密,蓝大锅头和蓝蝶儿、张山光宏顺等一十八人各牵一匹马急行其间。
红日当空的时候,林间霞光万丈,被露水湿透的衣裳被肉身散发出来热气一烘,湿漉漉地粘贴在身上,特别想把它脱下来扔掉。
饥饿不算什么,疲劳也不算什么,金沙带给所有人无穷的动力!过了今天,不,过了明天后天,回到施南,上了云崖,泼天富贵在等着他们。
“过了几座山头了?”蓝蝶儿问道。
身边的蓝骁回头道:“第四座了,再过几个这样的山苞下去就可以顺羌水取道峨眉进汉中了,也可以顺横断山脉去汶川,再转道汉中。”
蓝蝶儿唏嘘,望着蓝骏道:“这是要绕多远啊?”
蓝骏道:“往北迂回比直接往南走风险小,先往羌水上游方向转一圈,然后突然转向去峨嵋,只要到了峨嵋就朝天古道任我行,远是远了点儿,恐怕谁也想不到。”
蓝蝶儿哪知道这路有多远,突然担忧起她的爱郎来,痛心道:“我感觉我把爷丢下了。不行,我得留下来跟他一路。”
蓝骏愕然,继而笑道:“妹妹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了?”
蓝蝶儿道:“他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
张山道:“我和洪顺留下,嫂嫂只管放心回去。”
光洪顺道:“就是,你留下更让人不放心”
蓝骏附和道:“他一个人方便些,随便寻个空就走了 ,你们任何一个留下都不好,帮不了他不说,反而成了拖累。”
蓝蝶儿心里十五只桶打水,这一路过去只怕有千里之遥,虽然自家男人有些本事,但抛下他孤身一人在虎口里周旋拼命,不符合她夫妻间的常情,何况自己把孩子弄没了,他心里不知道有多少解不开的结呢!
蓝骏似乎看出了妹妹的心思,打气道:“只管放心,他一旦知道金沙被挖走,就一定会立马回施南,我们一路顺利才是大事。”
蓝蝶儿哪里能够放心,此时除了不放心马武,更担心此案惊动官府,威胁到潼川的瞎眼老婆婆,遂吩咐张山带够足够的盘缠回潼川遣散家小,一面又跟蓝骏分析这件事的风险。
张山走后,蓝骏道:“这样说来,我们一刻也不能停,丝毫不得放松,那就赶快上马,早走一步有早走一步的好处。”
众人听说,不敢拖沓,纷纷上马,拣山中大路寻羌水疾走。
……
一只飞鸽投落到邛崃董家客栈的瓦脊上,咕咕叫几声之后,沿瓦沟漫步走到房檐,然后忽闪翅膀,飞落到二楼天字一号房的木栏上继续咕咕。
一号房的门开了,出来一个悬腰刀的公差,那公差见着信鸽,一脸惊喜向鸽子伸出右手掌,也学着咕咕叫了两声,乳鸽乖巧站立,任由公差将它托于股掌之间。
客房内,崔东平抱刀坐在藤椅上闭目养神,这几天累坏了,吃没吃好,睡没睡好,四处排兵布阵,张网以待,偏偏凌晨探子来报,龙门和林铮在白头驿车马店围住了贼子,并拿下了沙虎一家老小,沙虎仓皇而逃,半路拐弯去了灌县。
这委实出乎意料,但是灌县的哥老会山头比比皆是,江湖水更深,沙虎去灌县是什么意思?
崔东平虽自知不是诸葛孔明,但直觉告诉他,金沙的数量巨大,贼子抢劫杀人时动静也大,绝无可能杀了人后再把金沙运去灌县隐藏,去灌县,必是沙虎那贼子诱敌深入,然后出其不意折回邛崃,趁夜挖走金沙。
因此,崔东平不仅没有改变既定好的策略,而且把身边所有的捕快和标营士兵统统都撒了出去。
邛崃虽有不少大山,但官道左近的大山就屈指可数了,守株待兔总比大海捞针强,再说,贼子的动向尽在掌握之中,难道还怕他飞了不成?
迷迷糊糊之中,听得手下李东在耳边叫了一声道:“大人,有鸽子回来啦!”
崔东平听到鸽子咕咕声,猛一睁眼,接过鸽子,迅速从鸽腹下掏出一个小纸卷儿,打开一看,急忙下令:“立即召集所有人向南河白鹤山靠拢,展开合围,快! ”
李东张惶道:“沙虎这么快到了白鹤山?”
崔东平急道:“废话,金沙都被人挖走啦!”
董家客栈放飞一群鸽子,不出一个时辰,各路官兵过街穿巷,向白鹤寺进发。
及至中途,崔东平又收到飞鸽传书,称贼子马队不过二十骑,正快速向羌水上游方向移动,有沿江北上的动机。
崔东平急了,贼子是马队,行动快捷,一旦进入羌族高山蛮夷地带就是泥牛入海,而自己虽有三千大军,却皆是步兵,仅有的几十匹马都分派给宋坤和龙门了,情急之下,飞鸽传书,下令所有马匹沿途追踪,只要知道贼子最终去了哪里就好。
就在崔东平率军离开南河直扑羌水上游之后不过一刻,沙虎一行马队十余人登上了南河关山卧鬼坪。
马武一看坟坪上那堆湿漉漉的新土苞,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冷笑,而沙虎对此似乎并未留意,跳下马背就拿刀动手刨土。
李扯拐等人见此,也不约而同上去跟着刨开了。
趁此之际,马武在孔萨嘎玛耳边嘀咕道:“如果挖出金沙,你打算怎么办?”
孔萨嘎玛反问道:“你先前怎么说的?现在问我怎么办?”
马武道:“如果找回金沙,我又帮你杀了仇人,你怎么报答我?”
孔萨嘎玛推开他的手道:“我倒是希望你这样做,但我不相信你会这样做,因为沙虎是你岳父,你会为了我杀自己的岳父和同伙吗?”
马武自嘲一笑,谋金沙谋到现在,谋的就是沙虎的命,还岳父,就算没有金沙,为了蓝氏姐妹的血债,他也放不过沙虎。
江湖的血腥除了仇恨还有金钱美女,沙虎必须死,这叫死无对证。他拍拍孔萨嘎玛的肩膀嘱咐道:“等会儿打起来,若是我不敌,你就赶紧逃命,去找余德清,听到没有?”
孔萨嘎玛一愣:“你说什么?”
马武在不理她,然后翻身下马,立于挖坑众人的一旁,抄手观战。
孔萨嘎玛依旧坐在马背上,预感最危险的时刻又到了,她转头看看左右密密麻麻的坟堆,又看看右上方洒满阳光的山林,然后拉住马缰,做好了随时跑路的准备。
坟堆很快被挖开,一尺深、两尺深、三尺深……沙虎发觉了异样,抬起头怒视着马武。
马武勃然变色,怒斥道:“怎么回事?!金沙呢?”
沙虎闻言,纵步一跳三尺远,以刀护胸喊了一声道:“兄弟们!别挖了,金沙已经被人盗走啦!”
呼啦一下,所有人爬出坑来,手中的刀竟不知道该对准谁。
马武一副被愚弄后的愤怒表情,冷笑道:“怎么?岳父!不带这样玩的哈,连自己女婿都要排除在外吗?”
沙虎大怒:“马武!老子是你岳父!你他妈说这种屁话,还是老子的女婿吗?王八蛋!”
马武大怒,突然拔刀:“你他妈要是还当老子是你女婿就不该用这种烂招!金沙呢?你分一点给兄弟们会死吗?埋金沙的是你,还有小燕山窦海泉,窦海泉死了,小燕山生死不明,你他妈该不会说你不知道吧!”
“老子就是不知道!你想怎样?要杀老子?”
马武眼睛都红了,望向李扯拐。
李扯拐等人傻眼了,金沙不见了,这是事实!是谁想吃独食?奶奶的,他们一个女婿一个丈人,说拔刀就拔刀,都他妈的装无辜,该信谁啊?到底是哪个王八蛋要独吞金沙?
只听马武道:“兄弟们,知道金沙埋这儿的现在就剩俩人,金沙不见了,你们的大哥居然说他不知道!你们信吗?他妈拉稀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老子好歹还是他们的女婿,他们这是连女婿都不要啦!”
沙虎赔了夫人又折兵,听他这样怂恿自己的兄弟跟他沙虎为敌,气得发了疯一般举刀就劈,刷刷刷接连三刀,刀刀恨不得劈下马武的脑袋!
马武这时铁定是要装无辜的,连挥三刀荡开沙虎的杀着,仗着轻便灵活的身法,回回都险险避过,
一边避让一边破口大骂:“沙虎!事到如今老子总算明白金婵为什么要跟你割袍断义了,你他妈枉为人父!连畜牲都不如!你视这世间的女子如猪狗,先奸后卖,恶事做绝,天良丧尽,连金婵的母亲都被你糟蹋致死!王八蛋!你现在为了金沙,又打算六亲不认,兄弟都不要啦!你知道金婵为什么愿意嫁我吗?她是让老子来杀你这畜牲为她母亲报仇的!老子本不想亲自动手杀你,是你王八自己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