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只野兔突然从旁边的石头缝里窜出,七弯八拐地逃向左边的树干群中,在厚厚的枯叶中留下一串惊慌的响动。
顺着野兔逃窜的方向看过去,树干丛中隐隐透出一丝跟头顶一样的天光。
马武转身举步走过去,大约三五十丈之后,地上见着杂草了,明显感觉到光线强烈了,抬头一望,树木矮了许多。
越往前走,脚下的杂草越厚,地上的乱石也多了起来。
再往前走,眼前豁然开朗,一眼便看到前方灰蒙蒙、青蓊翁、意悬悬,一片沟壑峰峦。
天是阴着的,不见太阳,也不见云层,反正灰蒙蒙的一片笼罩四野。
再看正前方脚下,万丈深渊,竟然又是一处绝壁的边沿!
就在这绝壁的边沿,隐约有一条小路穿越灌木草丛,沿绝壁边沿攀岩而上。
两道绝壁一纵一横挡在面前,这条隐约的小路就像一把刀刃连接另一把刀刃。
马武有站在云端俯瞰天下一样的眩晕感,回头又看见对面的仙女山直插云端,更高更险。
再一回头,右上方的云崖顶无尽无头。
可以断定,要上云崖顶,除了这条小路之外,绝对没有第二条。
而这条小路藏匿在草丛中,不知多少年没人走了,只能依稀可辨,要从那一段刀刃上爬上去,必须做好被摔得粉身碎骨的准备。
但既然有路,那就不知有多少人攀爬过,别人能上去,难道他马王爷不敢上?
蹚上这条草径,马武感受到从绝壁下灌上来的冷风凉飕飕的,似乎稍一斜身就有万劫不复的危机。
待离绝壁与绝壁之间的连接处近了,先前看到的刀刃就是一道壁梁,这壁梁显然就是多年以前人为垒砌而成的,后来经过一次大型的山体滑坡,正面山体下滑五六丈,侧面则下滑数十丈,这道壁梁却剩下二尺来宽悬在那里。
壁梁的石头已经风化得十分厉害,意悬悬的,似乎一经触碰就会坍塌,想从上面爬上山,显然不可能。
马武背着一鼎锅肉汤,不能摔跤,一旦丢了食物,就算爬上去也不过三天就会饿死。
为了找到那群蝴蝶,他不打算拿自己的命来做赌注,上面既然有路,要上去就太简单了,哪怕砍倒一棵树,搭起来爬树上去,也比那壁梁保险。
一摸腰间的腰刀,沿来路退回去,他不相信面前的山脚下没有一棵五丈高的树。
刚往回走百十步,隐约觉得右边树干的某一处有一个白影闪过。
他下意识地拔出刀,喝问一声:“谁!出来!”
可下细看时,哪有什么白影,分明就是树叶丛中的一道天光。
再往回走百十步,在离山崖二尺的地方找到一棵杉树。由于密林的生长环境所致,这棵杉树看起来很高,跟峭壁上方的树木都有了平衡点。
马武放下背篓,发力砍树。
他这一把刀,还是从猛虎堂带出来的绣春刀,用来砍树,实在利索。
三下五除二,树倒了,斜靠在峭壁上。
马王爷是翻墙爬树的高手,爬上这棵树,擦破了小腿上多处肉皮,背上的肉汤打湿了衣裳。
上了峭壁,左转去寻找壁梁上方的小路。
上了小路,俯瞰小路的源头。
站的高看的远,竟然发现下面隐隐约约有一片庄稼地,其间还有一汪水塘白光闪闪。
上山时遇到左右两条岔路,莫非往左边就直接去了那片田园?那么往右边去呢?又会是一个什么去处?
蓝氏族人生活在云崖,云崖总该有养活他们的根本,常听蓝蝶儿说她小时候放牛牧马,说不一定这山上还有他们的草场,该不会往右去就是草场吧?
蓝氏遭受灭族之灾,偌大的马帮,他们的牛马畜牲呢?还有他马王爷的几条牛去哪了?山寨没有看到牛棚,也没发现马厩,难道也被官兵掠走了吗?
好像不可能。
那么,云崖顶上有什么?蓝氏的秘密?
带着满腹的疑问和对蓝蝶儿的期待,小路很快走到了尽头。
马武不作他想,继续往上爬,只想尽快爬上山顶。
越往上,树木越少,石滩越多,灌木和杂草都生的矮小,像壁梁下方那样的林子根本就彻底消失了。
很快登上云崖绝顶,山顶空旷,荒凉,除了荒草石滩外,连一株高一点的灌木都不生长。
这就是蓝群写上书的云崖顶上?
站到最高处,马武环顾群峰,一览众山小,对面那座山似乎还要高一些,但它的顶上更像一个光秃秃的芋头!
他没敢奢望云崖顶是个魔幻仙境,但最起码该有一片树林,该有一间茅屋。不奢望有芝兰花,狗尾巴花应该有吧?不奢望真正的蓝色蝴蝶,花蝴蝶白蝴蝶应该有吧?
围着山梁转了一圈,山顶就是山顶,连一个毛狗洞都没看见。
难道蓝群是让他来抱孤山,睡荒草,吃石头喝山风的?修仙练道也应该给一个石窟啊!
马武失望透顶,眼看天马上黑了,低垂的天空看不见云,却是很阴暗。
夏日天气,变幻无常,万一夜间来一场雨可就麻达了。若此时赶夜路回去,保准摔死在绝壁之下。
可不回去,这一夜又怎么过?
还是赶紧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准备过夜吧,一身的伤还没好呢,万一淋了雨,着凉伤寒了,就只有死在这里。
他记得来的路上好像瞥见林子里隐约有一处岩穴,当时只想着爬上山顶,没有在意别的,如果在那里生一堆火,应该就可以挡过这一夜。
沿路下山,约走了一里路,竟然发现又回到了上山的那条草径。
站在这里细一瞧,草径就是从这里跟上山的路径断绝了的。
此时,天已经落黑了,借着林间昏暗的光线想要找到草径到底通往何处,眼睛都看花了,草径没看见,在左脚边看见一块石头。
这石头生在这里好不古怪,因为它不像天生就长在这里的。
马武蹲下去细看,石头不大,呈三角椎体形状,没根没据地就搁在草洼里,三角所指的方向是环山向左。
马武伸手捧起石头,石头下的草叶都还是青的。
什么意思?该不是有人刻意留下的指路牌吧?
趁着天还没有彻底黑下来,马武毫不犹豫地按石头所指的方向走去。
走不过三百步,山体出现一道梁,转过这道梁,山体转向正南面。
峰回路转,正前方赫然一处山坳,往下一看,黑耸耸一片山林。
身在高处,借着天光,看准那林子,快步下山。
晚风拂面,花香扑鼻,山坳里树影横斜,草深过膝,脚下依稀有路。
蹚着草丛下了山梁,走进一片洼地,竟然借着天光看见一汪池水,水岸边夜色朦胧树影横斜,风影里花香暗送,煞是好闻。
什么花如此馨香浓郁?
是芝兰花吗?
这是一个什么所在?
脚下的路宽有二尺,路边居然还有一块菜地,菜地里隐约可见牵藤的豆荚花。
马武觉察到了人的气息,心中一喜,走过菜地,顺路拐一个犁头弯,面前一道斜坡,斜坡上赫然出现一间茅屋。
举步上斜坡,面前青葱嫩韭般一溜碧草,白色的小花在朦胧中轻轻摇曳,幽香阵阵。
四下里很静,茅屋黑戳戳地杵在那里,听不到一丝响动。
马武走上院坝,上去一敲门,问一声:“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叫了几遍,听不到回应,试着推了推木板门。
门嘎吱吱开了。
马武又叫道:“请问有人吗?有人在家吗?蝶儿,蓝枝,你俩在吗?我是马武,我来了。”
听不见回应又叫:“蝶儿,蓝群,蓝枝,我知道你们住在这儿,出来吧。”
他的喊叫声音很大,有人的话不可能听不见。他放下背篓,推门进去,站定了才掏出火柴划亮。
屋子里一目了然,除了一张简易的桌子,一条板凳之外,别的啥也没有,就连地上都很干净。
火柴的燃烧很短暂,就在火焰快要烧着手指的那一刹那,马武看到旁边还有一间屋子。
他也不划火柴了,就这一盒火柴,没剩几根了。他退出门,心想,这也不像三个女人住的地方啊?什么都可以没有,最起码应该有她们的味道才对。
可是不但没有,而且静的让人害怕,应该是很久没人呆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