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儒呵呵道:“对,撒网钓鱼。”
嘎玛拉姆疑惑地摊开右手掌,看着掌心里的金瓜子,恍然大悟。
……
与此同时,孔萨嘎玛收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城外来了几个喇嘛,还有一队骑高头大马的土司武装士兵,他们要求面见德格班禅。
这个消息犹如一道惊天霹雳直击王府殿堂,孔萨嘎玛急问:“问清楚没有?什么人?他们想干什么?”
来人回道:“反正不是康巴人,自称是德格尼玛的族人,五位喇嘛代表察雅活佛,接德格尼玛回昌都的,老知县和衙兵巡防营在那儿堵着,没让他们进城。霍尔老爷、麻书老爷也赶去了,大老爷吩咐做好御敌准备。”
孔萨嘎玛一脸担忧,望向余德清道:“果真是叛军?这怕是挡不住的,如何应付?要不要动用卫队?或者马上派人联系赵爷?”
余德清云淡风轻打一个响指。
门外进来一人恭候。
余德清道:“请卫队长来。”来人道:“已经惊动了,他们已经赶来了。”
话落不过片刻,税猛和霍尔金珠进屋,税猛进门就一摆手:“孔萨妹子不必惊慌,一群无头苍蝇而已,打发他们轻而易举,这事儿交给卫队来处理。”
孔萨嘎玛十分诧异:“赵爷和大师不在,卫队刚成立不久,这样行吗?”
余德清道:“妹子尽管放心,这段时间通过训练,王府卫队的战斗力不比谁差,妹子只需让卫队听从我们调遣就行了。”
“德清哥哥,税猛哥哥,霍尔大兄,你们的意思是?……直接杀了他们?”
余德清道:“不,明刀明枪跟他们干于王府无益,赵爷早有安排,我们只需依计吓走他们就行。师兄,是时候亮旗了。”
税猛一转身,一挥手,霍尔金珠手中瞬间多了一杆边军赵字大旗,并口气生硬地挤出一串汉语:“边军康巴卫队誓死忠于甘孜寺!”
孔萨嘎玛紧张的神情慢慢松弛,莞尔一笑,盯着霍尔金珠道:“霍尔大兄,这是谁教你的?”
霍尔金珠一指税猛道:“跟税师傅学的。”
孔萨嘎玛道一声好:“我跟你们一起去。”
门外,几十匹战马嘶鸣,马背上三十名康巴汉子腰悬匣子枪、手持大马刀、一身边军装扮,盔甲鲜明,严阵以待。
余德清、税猛、霍尔金珠,翻身上马。
孔萨嘎玛一瞥全场,叫过一名卫士道:“速去告知赵爷,请他们做好防范。再告诉他,甘孜寺有卫队和巡防营在,一切无虞。”
卫士领命打马而去。
余德清左臂一伸,孔萨嘎玛抬手一搭,长裙滚动,稳坐于马鞍之上,额间的松耳石,胸前的琥珀璎珞的长链跟她清澈的瞳孔一样烁烁生辉:“康巴的勇士们!东印度联盟的走狗悖弃了活佛和度母,他们再一次前来,是漠视甘孜寺,是漠视霍尔麻书家族和孔萨家族的勇士、是漠视边军十万大军!他们贼心不死,既不要脸又不要命!勇士们,请跟我一起去赶走他们!”
数十名马上男儿嗤啦一声拔出战刀:“杀!”
霍尔金珠大旗一挥,税猛提缰一纵,双腿一夹,率先冲出。
马蹄声骤起,马队军旗猎猎,卷起漫天飞尘。
甘孜县衙位于甘孜寺山下百丈缓坡地带,一条石头垣呈半圆为城郭,郭上藏幡起舞,宛若一尊皇牛战旗。石墙内,霍尔麻书家族的族人黑压压一片,县衙藏兵刀枪棍棒伏于隘口石垣墙下。
隘口外,五名红衣喇嘛一手号佛,一手捻动佛珠,梵音高唱,大步向前,五十匹高头大马、五十名德格叛军编队尽皆枪托抵肩,枪口齐齐瞄准门口的邢老知县,驱马而来。
邢老知县一派从容,长声喊道:“本县最后一次提醒,边军藏锋营四月进驻甘孜寺,德格班禅已弃寺逃逸,去向不明,帝国士兵业已撤离,甘孜寺已被边军藏锋营接收,任何外部势力不得入内!……”
语言不通,敌对分明,老知县喊了一遍又一遍,无奈梵音噪耳,喊了也是白喊。
喊到后来,红衣喇嘛逼近,叛军士官一拉枪栓,砰的一声枪响,一粒弹头在老知县脚边溅起一缕尘烟。
老知县往墙后一闪,下令巡防营放箭还击。
嗖嗖嗖,一阵箭雨飞出,红衣喇嘛长臂乱舞,劈落流矢。叛军士兵哇哇大叫,砰砰砰一阵排放,子弹在石头墙上嘣嘣作响。
蓦听得县衙右方马蹄声起,一个声音破锣一般传来:“边军赵尔丰在此!杀!”
马蹄声狂乱,石头墙内尘土飞扬,余德清税猛霍尔金珠率先杀到。
红衣喇嘛面色一凛,脚下一滞,叛军士兵慌忙拉栓填弹。
赵字大旗挥出,余德清、税猛右手握枪,左手持刀,两匹快马激越而出。
砰砰砰一阵大响,叛军士兵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落马数人。
见旗帜鲜明的骑兵风卷残云一般真枪实弹地杀将出来,红衣喇嘛顿觉不妙,狐猫一样跳开逃窜。
叛军手中的长枪俱是单发,远距离射杀威力无穷,哪里敌得过匣子枪近距离连珠炮似的排射,还没等康巴卫队全部冲到隘口,叛军就调转马头,慌忙后撤。
余德清没见到金发碧眼的西洋士兵,倒看见一群藏族马队溃不成军,不禁杀心大盛,下令全力追剿,夺取这批长枪。
康巴卫队虽多是牧民新手,射击水准良莠不齐,但利器在手,马上功夫了得,加上康巴族群好战好斗的血性,双方一经交手,卫队声势顷刻碾压叛军马队。
马上交战,忌讳的是被追杀,叛军把背影留给对手,要想填弹拉栓回击,等于就是回头吃枪子。他们跟真正的边军交过手,一直都是对手的武器落后于他们的长枪,可是今天,对手手中的玩意儿几乎不用填弹,噼噼啪啪放炮仗似的,杀伤力优于他们十倍,简直无法与之抗衡!
追出五六里,叛军丢下十余人枪马匹,落荒而逃。
双方的距离拉开,余德清发现匣子枪的射程已失去威力,自己胯下的马速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对方的马速,让孔萨嘎玛下令停止追击。
孔萨嘎玛提缰拉马回头,一个手势,咻咻一阵马嘶,马队冲势一缓,停了下来。
霍尔金珠赶上来对孔萨嘎玛道:“为什么不杀了他们?这帮人只是东印联盟的傀儡,他们就像高原的雪猪一样,遍地都是。不杀他们,他们还会再来的。”
孔萨嘎玛略做思量,向税猛余德清翻译了霍尔金珠的提议。
余德清道:“大兄错了,距离拉开,我们手里的匣子枪就失去威力了,相反,长枪的射程优势释放,形势逆转,如果叛军回过头来收拾我们,我们必然要吃大亏。回去吧,见好就收。而且要快点脱离叛军的视线,他们看不见我们回撤,就摸不清我们的虚实。”
孔萨嘎玛明白过来,附和道:“德清哥哥说得对,他们骑的是安多的河曲马,而我们的坐骑是康巴骠儿马……”
霍尔金珠抢话道:“那我们更不应该放走他们,安多的姑娘若尔盖的马,德清兄弟,他们骑的不只是河曲马,还有唐克马,税猛兄弟你知道吗?那可是青藏高原最强壮的马!”
税猛:“?……”
孔萨嘎玛严厉道:“霍尔大兄,别废话了,快撤回去!我们的短枪比不过强盗的长枪,快撤回去!我们的卫队不能流血,不能损失任何一个兄弟!快!”
“撤就撤。”霍尔金珠感觉到孔萨嘎玛的狠厉和担忧,立刻拉马回头,吆喝队友撤退,又嘟噜道:“嘎玛,你太胆小了,你一直都胆小,康巴勇士怎能怕了叛军……”
税猛突然回头:“不行!必须剿灭,我们需要这些马!”
余德清拉马站定:“师兄,要杀就要全部杀掉,包括那几个喇嘛。”
税猛毫不犹豫:“必须剿灭!包括那几个喇嘛!德清,有了这些马,我们可以驰骋茶马古道!再说,我们现在是“边军”,他们是反叛,必须杀!让他们追随德格班禅去吧!”
余德清略一沉思,点点头,呵呵笑道:“师兄,你要抢马就抢马,别说自己是边军。”
税猛急道:“你就说干不干吧!”
余德清道:“要剿灭他们也容易,不过猛追猛打不行,必须后撤隐藏,引诱对手入套……”
砰的一声枪响,接着砰砰砰一阵枪响从身后响起,甚至能听到子弹在耳边掠过的破空声。
毫无疑问,叛军回头杀过来了。
税猛回头要举枪还击,余德清剑身一拍他的马屁股,待马儿窜出去,余德清喊道:“快撤!依计行事,别想着回击!距离太远,我们打不死别人,只能是反叛打死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