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事儿,马家上下瞒老太太瞒了太久了,当初告诉夏金婵和四女子都是将她们骗到李事家去说的,她俩哭死哭活都在李事家。
这种事不可能给老太太知道,所以夏金婵和四女子哭完了还得回来强装笑脸,该做什么还得做什么。
只是,夏金婵再不敢跟老太太同床了,她生怕梦里哭醒。
但是,瞒到现在,不想瞒了,太累、太揪心,也不能瞒了、怕瞒不住了,因为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太太迟早会发现不对劲。
但她们不知如何启齿,更怕老太太知道后无法收场。
今天一早,张山李事又从施南回来了,带回来一个更加难让人接受的消息,马武跳崖殉情了……
夏金婵直接晕死过去。
四女子就不是哭那么简单了,而是直接瘫坐在地上,傻了。
但是,李事又说了,他大哥没死,被白云师太救了,只是不死不活,能不能活过来很难说。
接着又说了一个好消息,蓝群蓝枝侥幸活着,蓝枝还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夏金婵晕了又醒,醒了又晕,吓得张山李事窦海泉这些人手足无措,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要是马武有个好歹,马家就完蛋了,不但马家要完蛋,太和十排也得跟着完蛋!
窦海泉腿瘸了,成了个半残废,父子俩一直住在许家大院帮着许三奎料理一些杂事,平时只让儿子隔三差五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蓝家姐妹出事多半因为猛虎堂,现在马武出事又因为蓝家姐妹,他窦海泉觉得没脸在这个家呆了。
让文氏婆媳和小芸之所以在家守着,就是怕左邻右舍过来乱嚼舌根子,可小芸来报,五女子父女来了,而且很可能知道了什么,秘密怕是守不住了,要大家做好准备。
窦海泉当机立断:“这事儿不能瞒了,走,都跟我回家!”
李事一看夏金婵和四女子:“她俩这个样儿,不能都回去,我和张山先回去,先报喜,大哥的事不能说。”
张山道:“嫂嫂就是老太太的命根子,还有什么比嫂嫂没了更严重?干脆摊牌!”
李事怒道:“放屁!哥哥的事能摊开吗?”
张山怼道:“你才放屁!你剥笋子一样,一节一节地剥,不更要命吗?老太太扛不扛得住都只能扛一回,你想让她扛第二回第三回吗?”
窦海泉道:“现在只有拿蓝群蓝枝和小家伙来做赌注,希望老太太能看在她俩和小孙子的份上挺过去,你们俩的意见综合一下,先报喜,后报忧。走!都回去!”
另一边
小芸一走,文氏就一直躲在巷道里偷听,以至于焦死人进屋半天,水都没能喝上一口。
焦死人说马武一点事没有,文氏就猜他并不知道全部,索性就让他摊牌。
摊了牌了,老太太发怒了,活活厥过去了,焦死人麻爪了,大叫救命。
听见救命,文氏过去,一下跪下,说给听不见的人听:“老太太,不是存心要瞒你,是怕你受不了啊!结果,你老人家还是扛不住不是?”
瞎老婆婆好一会儿没反应,文氏赶紧起身掐住她人中,骂儿媳道:“愣着干什么?快拿湿帕子来!”
焦死人拉着呜呜大哭的翠翠一个劲跺脚:“都怪我!都怪我!这这这这可怎么办!”
文氏安慰道:“亲家公莫急,这事不怪你,我们也不想瞒着老太太,就是开不了这个口,你不需要自责。告诉你一个今天早上刚带回来的消息,蓝群蓝枝都没事,蓝枝还给马兄弟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只有蝶儿小姐和蓝家其他人遭了难。”
“什么?”焦死人二傻子一样:“她姐姐没事,小姐没了?这这这……”
翠翠听见自己姐姐没事,不哭了,想快点走,又觉得不妥,想做点什么,又帮不上忙,见堂屋桌子上有茶壶,忙去倒了半杯水过来递着。
窦海泉儿媳很快拧来湿帕子站一边,文氏斥道:“你怎么还没有五妹有眼色?快给老太太捂上,去拿勺子来!”
冷帕子捂上,喂几勺子开水下去,瞎老婆婆悠悠醒转,打一个嗝,开口就哭道:“我的蝶儿呀,你姐妹算是让那祸害给害死了哟,天老爷,你怎么不收那祸害,偏偏要收我媳妇,你瞎呀!”
完了痛哭流涕,手脚都在痉挛。
翠翠没见大人这么哭过,放了茶杯,拉着老太太的手:“奶奶莫哭,莫哭,莫哭。”
文氏道:“老太太,你不能这样说啊,姑爷有情有义,一切不都是为她姐妹报仇雪恨吗?”
瞎老婆婆眼泪唰唰的流,抓过帕子抹脸:“我老婆子宁肯没有他这个祸害,也不能没有蝶儿!不能没有蓝群蓝枝!”
文氏一把捂住她的嘴:“老太太,我求你别这样说,忘了告诉你,今天早上,张山李事从施南回来了,最真实的情况是,蝶儿和蓝氏族人全没了,蓝群蓝枝却侥幸活着,蓝枝还给你生了一个大胖孙子。”
老太太一下站起来,帕子都扔了:“你说什么?蝶儿没了,蓝群蓝枝还活着?张山李事回来了?马武呢?蓝群蓝枝呢?我孙子呢?快去给我弄回来!”
文氏张嘴欲说,听见一阵脚步声,扭头看见张山李事扶着窦海泉,小芸搀着夏金婵,四女子抱着双头娃进来了。
翠翠最先开口:“夏小姐,四姐姐快来。”
文氏道:“老太太,张山兄弟李事兄弟到了。”
瞎老婆婆哼一声,不管张山李事,开口叫道:“金婵,过来。”
夏金婵叫一声妈,过去抱着就哭,四女子放开双头娃,上去一手拉了翠翠,一手拉了焦死人退后。
张山李事上去双双跪倒,还没想好怎么开口,瞎老婆婆一脚飞到:“窝囊废!一帮窝囊废!蓝枝呢?蓝群呢?我的蝶儿呢?蓝菊蓝春呢?!”
这下,把张山李事俩人的眼泪都勾出来了:“老娘,嫂嫂没了,蓝菊蓝春都没了……”
瞎老婆婆一人一巴掌:“没用的东西!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有脸给老娘回来,马武呢?天杀的,他怎么不去死呢!”
李事哭道:“妈诶,你怎么能咒哥哥啊?蓝群还在、蓝枝嫂嫂还在,金婵嫂嫂还在,就算我们所有人都不在了,你老人家还在,哥哥怎么能死呢?”
“他在哪儿!”
“在云崖,他病了,病的很重,走不了,蓝群在哪儿守着,蓝枝嫂嫂刚生了娃,也走不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恶事,害死这么多人?”
张山李事不知怎么说了。
窦海泉道:“老太太,你别太伤心,我们都只能想开点……”
“想开点?怎么想开点?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你叫我怎么想开点?我问你他到底做了什么恶事!”
“还……还是因为猛虎堂……”
“这个畜牲最后还是杀了金婵她爸,对不对?”
“这……这个肯定不会。”
夏金婵道:“妈,爷说过不会亲自杀他,就不会亲自动手,就算是爷亲手杀了他,那也是为我生母报仇雪恨,我绝不会怪爷,只会拍手称快。”
“金婵呐,你啊,女婿弑丈人,大逆不道!杀人偿命,他还想活吗?官府怎么不宰了那祸害给他丈人陪葬,反而要害我的蝶儿?为什么?说得过去吗?你们到底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说完这句,感觉心慌气短,难受极了,努力想缓过一口气来,可就是很难做到。
众人尽皆不能言语。
焦死人道:“老太太,不要担心马爷,我听赵家的人说了,有赵子儒保马爷,他不会有事的。”
瞎老婆婆呜一声哽咽,指着众人斥道:“听见没有?一帮蠢才!要不是赵子儒,你们这帮人哪一个都活不成!包括我瞎老婆子!要不是亲家公来揭穿你们,你们是不是打算瞒我一辈子?”
说到这个,窦海泉心里雪亮,金沙劫案死人上千,他这条命,要不是赵子儒和李事,也就丢在龙华堂了,官府至今都没有继续追查金沙劫案的余孽,肯定是有原因的,赵子儒有没有这个魄力他不清楚,但除了赵子儒,谁又能阻止提督衙门呢?
想到此,不得不开口承认:“这倒是真的,我得感谢赵子儒。但要不是姑爷和李事兄弟,赵子儒恐怕也不会管我。”
瞎老婆婆又是一声哽咽:“气死我也!这个该死的孽畜,就算再恨沙虎,也不该害死这么多人啊,害死蝶儿不算,让蓝家那么多人陪葬!该死啊,我老婆子养儿不教,还有什么脸活在这世上!放开,老婆子不活了!”
说完挣脱夏金婵想要去撞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