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芸无厘头,她不认得黑牛,也不认得那小屁孩是谁,更对翠翠一脸的沮丧表示不解。
焦死人这才对翠翠道:“可能又是来相亲的。”
“相亲的?跟谁相亲呀?”
“这大概已经是第四个了吧,”焦死人一边叹气一边一五一十说道开了。
原来,桃子退亲了,既退亲之后的三次相亲都被赵干精用他的无敌神弹给搅了。
至于为什么,就连黑牛陈稀饭都摸不着头脑,反正赵干精就看桃子的眼色,桃子不点头,赵干精就下逐客令,客人不走,他就直接动粗。
桃树园人都知道,桃子的第一门亲事是她大舅的儿子,老外婆保的媒,正儿八经的姑舅续亲。
这门亲事,桃子十三岁时就定下的,桃子当时不知道什么是定亲,但黑牛夫妇的内心是很不情愿的,因为这关系真的太近了。
大奶奶龙宝珠说,回头亲很不好,建议退掉,并奉劝陈稀饭不要老早就给桃子定亲,要让桃子长大了,该定的时候再定。
但是陈稀饭没办法,她那老娘爱办那越俎代庖的事,她可以忤逆陈家任何人,唯独不好忤逆老娘。
故而这门亲定下几年,不上不下就僵持了几年。当然,这中间也有陈稀饭不看好又看好的地方,因为大舅子有几亩自家的田地,算得上是个小大户,她那外甥长得也不错,还读了不少书 。
桃子一天天长大,渐渐懂了,越大越反感这门亲事,陈家先后多次催婚都被她敌视着堵了回去。
陈稀饭这时候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性,知女莫若母,桃子的个性从小就烈,惹急了她,动刀抹脖子都说不准!
桃子不愿意的婚姻指定强求不来,但耽误男家这么多年之后再退亲好像说不过去,再者,依她老娘那泼妇的尿性,两家非翻脸干仗不可!
眼看桃子二十出头了赵家都没有嫁女的意思,大舅嫂自作主张,再次带儿子来下聘催嫁。
外甥长得的确还行,聘礼也不错,黑牛夫妇也打算认下了,毕竟女大不能留。
谁知这小子过门当天就在桃子面前人五人六,呼来喝去,说什么三纲五常规定的就是男尊女卑,桃子正眼都不看他,这是无礼,二十岁不嫁,是有违纲常。
这下,不但惹怒了桃子,更惹爆了赵干精,小家伙上去就是一脚。
这一脚踢得真是地方,他那大表哥当时就捂着软肋处趴地上牛不起来了。
二十多岁的表哥被十岁的表弟一脚干翻,做大舅妈的不愿意了,叽叽歪歪,满腹牢骚,说话难听死了。
黑牛陈稀饭要捶赵干精,桃子马上不依了,把一应彩礼搬出来砸了个稀巴烂,她要退亲!
桃子要退亲,赵干精更来劲了,姐姐只有一个,舅妈表哥算个什么东西,掏出他的弹弓来赶人,嗖嗖嗖,左右开弓!
大舅妈挨了俩石头,头上长两个乌苞,跳脚大骂,一骂赵干精是捡来的野种,二骂陈稀饭养而不教,伤风败俗,三骂黑牛纵子行凶,不是个东西,四骂赵氏家族恶意悔婚,缺少教养。
这下,就连瓜皮都不认亲了,提着扁担跟赵干精一起大打出手。
黑牛夫妇双双气得不行,索性就不管了。
没有了约束的兄弟二人,一个操扁担,一个操弹弓,将她母子二人打得屁滚尿流,灰溜溜地逃出了桃树园。
事过一天,陈氏全族抬着花轿上门兴师问罪,老外婆身先士卒,下令将桃子绑了抬走,赵干精不敢揍老外婆,提着菜刀把桃子护在身后,谁上前他抡刀劈谁。
赵二娃黑子岂能让陈家人来赵家大院撒野,一声吆喝,赵家围上来一大帮子,十几把火统炮朝天砰砰砰一阵排放,吓得陈家人抱头鼠窜。
桃子退了亲,陈稀饭说不出是喜还是忧,喜的是从此以后摆脱了这一家讨厌鬼,忧的是,女儿大了,这一闹,谁还敢上门提亲呢?
这事儿很快在首饰垭传开了,黑牛家女儿长得好,但很会挑人户,脾气也蛮大,算得上一匹烈马驹子。
谁家要想攀这门亲,得具备三个条件,一,家世不能差了,二,人品不能差了,三,关键一条,两个小舅子护栏,想结亲就必须降得住赵家人。
类似这样的传言和赵子儒这尊大神的关系,无疑就让桃子的婚姻被动了,撇开赵子儒不说,男权时代,稍有些家世的,谁又愿意娶一个姑奶奶回家呢?
但是,有亡国危机感和乱世压迫感的大家族们想法却是两样,赵子儒是一尊大神不错,他同时也是一尊大佛!抱牢这尊大佛就有望化解乱世带来的危机。
以新的眼光看新问题,赵家女退亲不完全是挑人户耍个性,更不是伤风败俗,人家这也是革命!革命党不是在宣扬人权吗?敢对捆绑婚姻说不的,难道不是革命?
什么叫抱大腿?
赵子儒的女儿不敢高攀,难道侄孙女也不敢高攀吗?谁家娶了他这侄孙女就等于抱了赵子儒大腿!
如此一来,太和镇的陈家,独座山的于家,洋溪镇的文家,甚至柳树沱的李四爷都托媒婆上门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
桃树园黑牛家女儿出名了!
非大家不配赵家女!
于是,便成了翠翠今日看到的这个局面。
小芸早就听说翠翠家在山坡梁子上,家里还有一个差点成为她丈夫的弟弟叫金瓜,现在见证了她的家了,也看到她弟弟了,说实话,小芸只有一种感受,说不出来的那种感受。
翠翠十八,金瓜也就十七了,他那模样灰不溜秋的,不说三寸丁,比五寸高不到哪里去,见了人贼眉鼠眼一糗,直接无视,就算翠翠叫他,他也不吭不啊,干脆避了开去。
焦死人见到小芸的窘迫,也无脸斥责金瓜的无礼了,憨痴痴一笑:“她姐姐,我这个家就这样子,莫要见笑哈。”
翠翠却是不屑于小芸什么感受,拿起扫帚来就扫地,一边扫一边道:“她看不惯也得看,我是有言在先的,她非要跟来,不怪我!”
小芸嗔道:“你说什么呢!乡下不都这样吗?我也没有嫌弃啊五小姐。”
翠翠毫不顾忌地扫起一股灰尘,挤兑她道:“左一个五小姐,右一个五小姐,意思你就是我丫鬟了?”
“想我做你丫鬟,臭美!”
“不做丫鬟想做什么?姐夫可是把你给我了,你来都来了,还赖得掉吗?”
“哎呀!要乱说是吧?信不信我替你先生收拾你?”
翠翠扭腰指着自己鼻子道:“收拾我?劳驾你!一天不帮我把家里收拾干净,你一天别想离开!总不会想在我家过年吧?”完了把扫帚往她一扔:“还不动手?你以为是来做客的?”
小芸接了飞过来的扫帚,看看还挂在肩上的包裹,干脆把包裹背到背上,完了拿架势扫地。
却见焦死人挑着水桶从厨房出来笑道:“女儿,不兴跟姐姐开这种玩笑,姐姐是客。”
小芸拄着扫帚报不平:“郑叔,她读书读坏了,又奸又坏,都是她先生教成这样的。”
焦死人打个哈哈:“她姐姐,别扫了,走,跟我下山。”
翠翠正归拢院里散乱的农具,头也不回道:“爸爸,下山不忙,先归置归置。”
“别把衣裳弄脏了,叫你回来不是要你归置的,还使唤你姐姐,真是调皮。别归置了,今天归置好了,明天又乱了。她姐姐,别听她的,放下放下。”
小芸道:“郑叔,下山去干什么呀?今天不把这院坝扫干净,她准不理我。”
“还是先看看她桃姐姐去吧,那丫头委屈死了。女儿,赶快的,你桃姐姐保不准在哭呢!”
听说桃子在哭,问题就严重了。
翠翠赶紧放好粪桶扁担,抖抖身上的灰,叽咕道:“难怪要急着去丝绸厂呢,敢情是想快点逃啊!那……走吧丫鬟,愣着干嘛?”
小芸一撇嘴,丢了扫帚走着道:“也不晓得跟谁学的,油腔滑调!八成跟你姐夫。”
翠翠嘻嘻哈哈,挽着她道:“怎么老是念念不忘啊?”
小芸不做声,逮住她哪儿拧哪儿,把焦死人在后面看得合不拢嘴。
刚下山嘴,见干精气冲牛斗从柏树林子里钻出来,手里的弹弓好像还绷着石子。
见到这家伙,翠翠的脸一下红了,慌乱地扭过头去假装没看见。
赵干精咋一看到翠翠,先是一愣,继而藏了弹弓,虎不拉几站路中央不走了。
焦死人笑问:“干精,你爸爸呢?没逮着你?”
赵干精指指身后山林道:“他逮不着我。”完了上去拉着翠翠道:“你还知道回来呀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