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见,莫送。”
飞驰的骏马很快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一如她来的时候。
……
“隐匿荆州的神武军逃兵,与调军换防一事可有干系?”
澹台衍缓缓摇摇头,这两件事中隐藏的牵扯,他暂时也尚未想通,他需要更多可供推敲的线索。
“说不定郡主会在我们之前查清前后因果,届时,就不需要我们费心了。”
顾北柠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有些心烦意乱:“但愿如此吧。”
她喜欢变数,变数意味着挑战和刺激;但她不喜欢这种一无所知的变数,一无所知代表着不易察觉的危险。
而不易察觉的危险,代表着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代表着如履薄冰、谨小慎微。
这种必须时时刻刻小心提防的忧烦,会织成一张细密的蛛网,束缚住她所有的心神和行动。
她不该在此事上耗费太多注意力。
“对了,”提及荆州,她突然想起一件被她遗漏的事情,“荆州清丈田亩一事,可还顺利?”
提及此事,澹台衍难得露出了笑脸,他笑着摇摇头,感叹道:“金铮鸣把荆州搞得人仰马翻,他在金陵没能使出的力气,全部发泄在了田亩清丈上。”
他把云旗唤进来,令他去取这些日子以来,金铮鸣送至金陵的密函。
……
顾北柠一封封看下去,越看越吃惊,心底那种隐隐的不安和烦躁逐渐被冲散,这位征税御史,实在是非同凡响。
重新清丈田亩说起来容易,不过是拿着量弓丈量一下各家有几亩地,然后登记造册,重建鱼鳞册而已。
可问题在于,田亩数量,与缴税金额息息相关。
而天下所有事,一旦与钱扯上关系,就会变得复杂棘手。
普通小百姓还好,尤其是明明早已被兼并了土地,却还要按照鱼鳞册上的登记的数量缴纳田亩税的百姓。
他们只会积极配合金铮鸣。
问题出在当地的豪强大户上。
以寿恩伯府为例,寿恩伯名下土地不少于两千亩,每年从这片土地上榨取钱银无数,却一文钱也不曾上缴朝廷。
贪墨赈灾银一事败露以后,寿恩伯府上下被尽数押解进京候审,寿恩伯府名下的土地,自然要收归朝廷。
而收归朝廷的土地,一般只有两个去向:一是充作皇田,其产出收益尽数收入陛下私库;二是作为赏赐,重新赐给其他勋侯大臣。
如今天下太平、物阜民丰,昭仁帝私库充盈,并不需要这两千亩土地。
于是一时之间,荆州的皇亲国戚、王公大臣,乃至已经致仕返乡的旧臣,都纷纷盯住了这两千亩土地。
即便不能一口吞下,能够分得一杯羹也十分不错。
可这一次,金铮鸣却打破了规矩。
他找到了新任荆州刺史周隽,在未上奏章请旨的前提下,自作主张,将从寿恩伯府没收的土地,尽数分给了缺田少亩的穷苦百姓。
金铮鸣的道理也很简单,本就是巧取豪夺从百姓手中兼并来的土地,自然要归田于民。
此举立刻打破了荆州目前勉强维系的政治平衡。
一方面普罗大众纷纷鼓掌欢庆,恨不得给这位“当代包青天”立一座生词牌坊。
另一方面,荆州地方的豪强大户,无论是官是商,纷纷同仇敌忾,一致对外,憋着股劲儿想要把金铮鸣赶走。
他们立誓,要让这个讨人嫌的征税御史,灰头土脸地滚出荆州。
一时间,金铮鸣处境堪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