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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与众不同的永州民俗婚礼,向顾北柠揭示了另外一番天地,它与世俗不同,却又处处相同。
如果泥潭太过庞大,那么再激烈的挣扎和反抗都会显得太过不起眼,但也正因为这份不起眼,所以才会令人印象深刻。
直到顾北柠离开永州,满堂女子对座歌唱的画面仍然留在她的脑海中,徘徊不散,她常常翻阅那些由女书写就的书信和传记,直到将那千余个字体烂熟于心。
她想做些什么。
她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唯一的问题是,她究竟能够做些什么,又该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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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寻常女子误入这场婚礼,即便见到了、了解了由女子创造的女书及其渊源,但被世俗礼教所规训塑造的灵魂,是无法感受这其中的力量的。
即便稍有想要改变的彷徨游移,也会在离开那座寨子后,被世俗的洪流拖拽回范式和框架之中。
惯性,是很可怕的。
一切不会发生改变,女书仍然留在苍茫的大山中,无人问津。
可顾北柠不同,她是在非传统环境下长大的少数派。
舅父舅母的弃之不顾,在一定程度上为她提供了广阔的自由,李惠娘显然不可能教导顾北柠如何勤俭持家,如何成为了符合世俗眼光的“好姑娘”。
所以,顾北柠几乎没有摄入任何限制性的、狭隘的男女信念。
相反,在申远弗的教导下,她自幼阅读的书籍,大概比全县男儿加起来还要多得多,史书传记、儒家经典、奇门八卦、话本传奇,无一不读。
富足的精神世界造就了她不受拘束的思维模式。
在桐庐县中,她最先感受到的,并非基于性别之间的等级划分,而是阶级的壁垒——官与民,地主与佃户,差役与百姓……
因为在她舅舅家的家庭结构中,舅母李惠娘是基于中心主导地位的,这同样是一个与世俗礼教错位的家庭。
错位的生活环境,错位的教导,使得顾北柠成为了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异类。
所以她最初无法理解依附于张莽而活的张绣儿母女,她不理解她们为何非要选择以鱼死网破这样惨烈的方式才能获得自由。
因为这才是常态,这才是父权制封建社会的常态,这才是“隶属和附庸”的实质意义。
再然后,她反复游离在两类人群之间。
受家族连累,不得不赔上自己一生为奴为婢的星鸾等人,和卖身青楼,以声色犬马供养人心欲望的孟汀兰姐妹。
与之相对的,则是清荣长公主和段凰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