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曜对此不置可否,指抬手掩了掩鼻,以抵挡越发浓重的污浊气味。
他沿着廊道向内走,在犯人或戏谑、或仇恨、或不屑的目光中,走过一间又一间监牢,眼神看似漫不经心地,掠过门上挂着的木牌。
丁字号一监舍、二监舍……十一监舍、十二监舍……
确实没有十三监舍,黎曜心中说不清是失望还是隐隐松了一口气,今日跑这一趟,好像并没有什么收获。
“丁字号有十三监舍吗?”
黎曜的突兀发问,使得衙役立时变了脸色:“大人您在说什么?丁字号只有十二个监舍啊。”
黎曜本只打算随便问问,但衙役肉眼可见的紧张和慌乱使他起了疑心,这衙役,分明隐瞒了些什么。
“我若什么都不知道,今日会特意跑这一趟吗?究竟该如何回话,你自己掂量着点。”
黎曜拿出刑讯诈供那一套,眼神中带有三分轻蔑和七分胸有成竹,只这一句,便将那衙役吓得跪到了地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此事和小人无关啊!”
“饶命与否,取决于你自己。”
“是,是……”那名衙役站起身,胡乱擦了把脸上的冷汗,“这丁字号确实有十三监舍,最初,最初是上一任牢头设的,也不为别的,就为给兄弟们换点酒喝,慢慢的,这十三监舍便固定下来了。”
他边说,边将黎曜引向了班房所在的方向。
“犯人家属多送点银子,犯人在里边就能少受点苦,过两天好日子,反正这些犯人也关不了几天,小的们觉得,这样做也没什么……”
衙役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分明底气不足。
就在衙役值班的班房处,不知何时竟另辟出了一块地方,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说,还燃着熏香,方桌上有酒有肉,远远超过了普通犯人的待遇。
而最最令黎曜心惊的是,这里面关着的,赫然是开酒坊的何家人。
“何家人怎会在此?”
“这……小的不知,谁能进十三号监舍,那得班头才能说了算。”
“班头何在?”
“他今日不值班,应该已经……”
“去叫,让他立刻来见我!”黎曜额角暴起青筋,那副斯文的面孔被撕破,流露出的狰狞之相使愣头愣脑的衙役也不得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是,是,小的这就去叫。”
此时此刻,黎曜唯一庆幸的是,他在刑部大牢见到的,是毫发无损的何家人,而不是伤痕累累,或者陈尸牢中。
若果真如此,那便不仅仅是仕途尽毁的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