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兽人都蹲在地上一动不动时，那片祭祀台后面的阴影里，在林妍妍视线所不及之处。

一只只脏兮兮未化形的小兽，忍着身上的剧痛，被红纹吞噬了双眼。

“白凛！快！那些小兽人！”

半空中，四五个黑色的小旋涡不断浮现，即便小乖用尽了狡兔之窟的所有的魂力，也根本就救不过来。

太多了，所有城里被抛弃的小兽人，足有两百多只，凭他一人之力，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羊族长挡在四五个瑟瑟发抖的小兽人身前，提起手里的拐杖，对准面前，那只红眼的黑色小马。

“别过来，小马，你醒醒……我是羊爷爷啊，你忘了吗？这些……都是你以前的玩伴。”

“你不能伤害它们啊……”

“小马，你回来，不要变成这样丑陋的怪物，小马，小马……回来啊……”

都是自己曾经收养来的幼崽，即便那匹黑色小马，早就变成异兽了，羊族长还是不舍得对它下手。

总觉得，他们应该没死，应该还活着，只要，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总会醒过来的。

白凛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对着那些幼崽发出一声狮吼，命令它们不要乱跑，安安静静趴在地上。

可无论白凛怎么释放自己的威压，那些还未开智的幼崽，根本不受威胁，反而更恐惧了，四处逃窜起来。

“妍妍，这些幼崽根本听不懂我的话，怎么办！”

它们太小了，遇到危险只会顺从自己的本能，没办法控制自己，在如此巨大的恐惧中还能保持清醒。

“白凛，我也没办法，现在恐怕……只能一个个用绳子，先控制起来。”

“它们体型小，就算变成异兽，也不会有很大的危险……”

看着地上，一具具痛苦挣扎的小身体，林妍妍说出的话都在颤抖，明明前几天，她还亲手抱过它们，还给它们安置了新的小窝。

是和白冰白苏一样的小窝，里面，还铺了柔软的兽皮，每一只都有……

白凛招呼天上的飞行类兽人过来，将躺在地上痛苦挣扎的小兽人，一只只捆起来。

“妍妍，这里怎么样了？！”

赤璃解决了大部分异兽，从中间开出一条路，带着玄武族和火系魂兽冲了过来。

当看到遍地的小兽人尸体时，赤璃敛了眸，默默放低了尾巴。

林妍妍转头看了一下身后，刚才嘈杂混乱的场面，显然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赤璃，我没事，外围的异兽，都清理完了吗？”

赤璃点了点头，“妍妍，按照你的方法，已经变异的，都烧了。”

“所有身上有伤，不能举起双手的兽人，也都被控制起来了，有的兽人身上，只有一部分红纹，但并没完全变异，他们……”

赤璃说到这里，犹豫了一秒，“他们……也都要烧了吗？”

林妍妍听到这里，抿着唇，没说话。

“羊族长，放开吧……它，活不了了。”

羊族长死死抱着怀里的一只小羊兽，任凭小乖如何劝说，他都不肯松开。

那是只一个月大的小羊，浑身覆盖卷白的绒毛，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莹润着水汽，细长的睫毛因为疼痛，不断颤动着。

每一下，都在众人心口划过狠狠一刀。

红纹已经爬上了小羊的胸口，它使劲往羊族长怀里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不疼。

平时，它出去玩摔到了膝盖，也是这样缩在羊族长怀里，被他那双苍老的手温柔地摸一摸，立马就不疼了。

林妍妍实在看不下去，走了过去，张了张嘴，找了个合适的语气，痛心但也理智。

“羊族长，这只小羊兽身上……已经有红纹了，我们，把它交给护卫吧。”

见羊族长依旧死死抱着它，林妍妍半蹲下去，指了指他身旁，几只吓的瑟瑟发抖，却还愿意站在他身侧的小兽人。

“羊族长，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如果我们不及时带走它，那您身边，这些没有被咬的小崽崽们，就危险了。”

林妍妍说这话时，委婉又谦卑，对于一个这样善良有爱的族长，她发自内心觉得敬佩。

当所有兽人都在忙着抢食物时，是他收留了城里无家可归的小幼崽们。

在这冰天雪地里，省吃俭用，给他们食物，给他们关爱，给他们一丝本不该存在温暖。

“羊族长，放开吧……”

林妍妍伸出一只手，想去摸摸他怀里那只小羊兽的脑袋，羊族长却突然抬起头。

那声音，低哑苍老，听起来，像一片注定要落进淤泥的叶子，没有选择，只有无尽的悲凉。

“它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

“为什么要死。”

林妍妍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看着那张苍老慈祥的脸，咬着牙偏过头去，悄悄湿了眼眶。

怀里的小羊兽因为剧痛，渐渐停止了挣扎，可它依旧大睁着那双层叠漂亮的眼睛，默默注视着羊族长。

用没长出犄角的小脑袋，不断往羊族长手上蹭，想得到一丝抚摸。

红纹即将蔓延到它的脖子，没等林妍妍再劝什么，羊族颤颤巍巍伸出两条手臂，将手里的小羊兽，交给了林妍妍。

“羊族长，谢谢您。”

即便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可谢的，林妍妍还是说了这句谢谢，是谢羊族长的善良，谢他给了这些幼崽一次生命。

“妍妍，我来吧。”

赤璃忙接了过来，转身交给了身后的护卫，先用绳一捆起来。

“咩～”

没有了那个熟悉的怀抱，小羊兽可怜地叫了起来，被护卫控制住手脚，抱着送到了祭祀台。

羊族长看着它离开，双手都在控制不住抖动，一个没站稳，差点摔在地上，小乖忙扶住他。

“羊爷爷，小心一点。”

“我们尽力了……它会理解您的……”

“妍妍，都处理完了，所有身上有红纹的兽人，都被控制在祭祀台了。”

白凛走了过来，看见了刚才的一幕，但也没多说什么。

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些惨痛，死了的人，得到了解脱，活着的人，或许……更是一种痛苦。

听到白凛的话，周围的兽人们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放下举到僵硬的双手。

本以为他们会站起来，可他们，却不约而同，朝着白色圣柱重新跪了下去。

祭祀场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庆幸自己活着，有的，只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和痛到无声的祈求。

台上被咬的兽人，被捆住双手双脚，他们还有最后的意识，还在痛苦挣扎。

和地上的无数正常的兽人一样，望向那根，刚刚才闪过圣光的白色石柱，祈求兽神，能再救他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