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凛仿佛忘记了呼吸,他眼里的世界,只有那个被粉色花瓣重重包裹的圆球。
刚想飞上去,他却在镜子似的湖面上,看到了一抹赤红色的熟悉倒影。
“那是……赤璃……?”
九条狐尾散落在干净澄澈的湖面上,红的吸引视线,无数花瓣经他的手,向空中凝结,白凛绝对没有看错,那个人……就是赤璃。
所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整整6年,难道他一直都待在桃花谷吗?
他是兽神,却从不去管这人间疾苦,自己刚刚才看到了那幅壁画,才知道了妍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那他呢?
这么多年,其实,他早就知道了是吗?
他早就见过那些被藏起来的壁画了是吗,所以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一个!相信她真的再也不回来!然后在日复一日的痛苦中等待死亡,是吗!
没有犹豫,他展开翅膀朝着湖中心径直冲了过去,6年了,6年的时间太漫长了,他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答案,需要一个解释。
那幅壁画,到底是什么意思……
“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低沉嘶哑又带着质问的语气传进耳朵时,赤璃这才反应过来,有人来了。
看到是他后,随即放下警惕,消瘦憔悴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他费力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白凛,眼里的疲惫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兽人,但自始至终,都没有停下手里动作,“你来了……”
白凛见到他也是一惊,他好像……很虚弱的样子,脸色憔悴的可怕,嗓子沙哑,瘦的好似被风一吹,就要倒在地上。
兽神不该是这个样子,他拥有无边的寿命,拥有掌管众生的职责,就算不吃不喝不休息,也不该是现在这副模样。
这些年里,他瞒着自己,瞒着所有兽人躲在这里,难道只是为了这件事吗……
白凛看了眼他手中流转的魂力,又抬头看了看湖面上方那些汇聚而成的花瓣,放缓了语气,又问了一遍,“你在做什么?”
赤璃没说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继续着他的动作,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逆天而为,会不会有一个结果。
见他不愿意说,白凛伸手接过空中的一片花瓣,在指尖轻轻研磨,“不问问我今天,为什么而来吗?兽神大人。”
听到最后几个字,赤璃眼神明显顿了一秒,是啊,这么多年,连他自己都忘了,他是兽神。
这兽世的山川河流,死于那场大战的所有生灵,都在等着他,赐予新的生命,可他做不到……
“白冰白苏为了找药草,意外掉进兽魂殿的废墟里。”白凛自顾自说着,眼神却一直落在赤璃身上。
“他们不小心闯进了一处隐蔽的地下石窟,发现了……一些壁画。”
赤璃听到这里,高举的双手微微一颤,明白了他来这里的目的。
白凛继续面无表情的说着,他倒要看看,他还能骗自己多久。
“我一直以为那里只有四幅壁画,却不想,竟然是六幅……”
“你见过兽魂殿的壁画吗?你知道……那上面画着些什么吗?”
白凛松开手,手中的那片花瓣随风飘向了高空,他抬起头,看着它汇聚到湖面上方的万千花丛里。
“那幅壁画,画的就是现在这一幕……”
说到这里,赤璃知道再也瞒不下去了,虽然这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可他非做不可。
即便这样做,会散尽神力,会毁掉无数兽人的灵魂让他们无法转世。
可他再也无法忍受没有她的日子,哪怕一天。
神不会死,可他的心,早就死透了……
“生命轮回,向死而生。”
“这兽世的每一个兽人,我都可以赐给它们新生,可是,她不属于兽世……”
赤璃苦笑了一声,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难过的话。
“可是我不甘心,凭什么他们都能活!就她不可以!凭什么!”
“她救了所有人,可是,谁来救她……”
“她死了,甚至连尸体都没有,就化成这一谷桃花,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赤璃说到这里,一个没站稳直接摔在了地上,他拼命想抬起手,让那些花重新汇聚,可他所有的力量,早就耗尽了。
花瓣没有了神力的支撑,一片片从空中掉了下来,像是压死赤璃的最后一点重量。
整整5年了,他将她最后的嘱托全忘了,又给自己造了一个梦,一个自欺欺人一意孤行的梦。
嘴角的鲜血缓缓往外溢,在镜子似的湖面上晕出一抹鲜红。
赤璃一下跪在了湖面上,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点点往下沉。
还是不行吗,整整5年了,难道,还是不行吗……
为什么他可以救兽世的任何一个人,却独独救不了她,为什么啊……
眼看他就要直接没入湖里,白凛伸手一把拉住他,粗暴的拖到了湖边扔在地上,“说啊!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
“你到底在做些什么!”
赤璃身上沾满了水,嘴角的鲜血控制不住往外溢,他低着头,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解释了这一切。
“这些桃花……就是她,因为神的兽印,我能感知到……她去了哪里。”
“整整5年,我放弃了一切,不管不顾用我所有的力量,凝聚了她的身体!”
“我无比自私的,想赐给她一次活着的机会……就像我这数万年来,赐给所有兽人的一样,无论是什么,我只要她能活着。”
“因为从她离开的那天,我的生命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就连大祭司这样的恶魔,都可以转世以普通兽人的身份活下去!只有她不可以!只有她不可以!!”
赤璃红着眼,整个人看起来有些狰狞恐怖,肉眼可见,他身上的一层淡金色红光,正在空中一点点消散。
九尾还是九尾,只是他的眉心,再也没有金色火焰标记了……
当一个神失去神性,不顾一切没有底线的时候,他就再也……不是个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