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康帝有多对不起季铭的祖父、父亲,对不起季铭自己,可当国朝临难,季铭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此时的大都城外、不知道围了有多少敌军,雍州城都躲了。而季铭……
就他们三个人,就这样义无返顾地奔了回去。
他们现在不是将军、不是统领,身边甚至连一个护卫都没有,要如何才能避开敌军、进入大都城?
进去之后呢?就带领着几百个人、去面对无数疯狂又凶残的敌军吗?
就好像……
仿佛三颗鸡卵,就这样朝着巨石给砸了过去。
画棠无法想象那种境地……
日夜相处这么久了,将彼此都相处成了一种习惯,忽然之间,就要面对分离、面对这样的生离死别。
也是在这一刻,六人都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情感。
那种在艰难坎坷中、生死相随中,不知不觉产生出的情感。
却眨眼、就要这样离别。
画棠咬紧牙关,强忍住内心汹涌的痛楚,走到窗前,关上窗户,然后拉着郑佳欣和楚迎月的手。
嘱咐道:“我们现在,不能给他们拖后腿。雍州城已经戒严,我们得让小虎将我们送出去。
我们不能干在这儿等着,这戒严不知道要戒到什么时候。我不想……不想等到一切平息之后,去、去给他们收尸。
纵是大都城破、皇城破了,家还在、国朝还在。我们就还有用。
去带上能用到的物什,我给你们……给你们一些药包。有治伤的、有毒人的、还有……”
“你别说了,我们懂。我们没什么可收拾的,这就走吧。国有难、女有力,我们能行的!”
楚迎月打断画棠的话,反拍了拍画棠的胳膊,然后和郑佳欣,回去各自的屋里换衣物。
要换劲装、黑色的劲装。
画棠也随即将黑色劲装换好,再将一些药包分出来。
其中:最毒的、能瞬间致人死地的药包,她也拿出了三份。
找出针线,就要缝进衣领。
楚迎月看见,接过了针线。
黑暗中,只有朦朦胧胧、模糊的视野,楚迎月就根据自己的绣花的经验,摸索着将这小小的油纸包一一缝进了三人的衣领。
被针扎到手,她也一声没吭,更没有就此中断。
小小的油纸包,不怕雨水打湿,只需咬破一点点,里面的药粉就会送进她们的嘴里。
不入敌手、是她们最后的勇敢。
不是不难过的。
那么久以来、她们向着目标一步步地迈进、向着她们渴望的生活、自由的生活迈进。
眼看就要百花盛开、眼看情感落定、幸福在即,却就这样:被忽然而至的凶险冲散。
蝼蚁,不外如是。
面对战争,无论是富是贫、是贵是贱,都一样。
没有平安可言,甚至,没有了自己的许许多多。
有的,只有拿起武器、抛却自身、迎向敌人!
这是:他们身为国朝一员的责任和义务!
大雨,依旧如河水倒悬一般、没头没脑地冲击而下。
砸得每个人的心头、都如同地面那飞溅的雨水、凌乱而茫然。
“噼噼啪啪”的雨滴砸落声,掩盖了一行人的脚步声、也遮蔽了他们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