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恒差点没认出掉泪,满是老茧的大拇指轻轻摩挲青年的白皙的脸:“受这么重的伤你对不起谁?是我对不起你。”
周清衍看样子是很想说上一句“是我对不起你”,但楚恒不愧是和他从小一个被窝里长大的,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想法,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
“不许说话。”楚恒难得这么霸道,“方伯说你就算醒来也得再躺两日。”
周清衍也觉得自己如今身上不痛不痒,但就是软绵绵地提不起力气,只想蒙头睡觉,于是便乖巧地点了头。
“那赐婚一事······”周清衍忍不住问。
楚恒眸光淡淡:“不用着急。我会处理好,这朝堂上还有人不想你去昭和。”
楚恒把周清衍哄睡了,方伯也来把过卖脉:“只需再养两日便可下床。”男人这才点头,接下了钱家的帖子。
钱封两日前递了帖子给“楼主”相邀三春草船一见。
三春草船并非真正的草船,而是一艘足足有三层的船舰,其中歌舞往来络绎不绝。但今日草船不见半个歌姬舞女,也不听半句丝竹之音。
薛文瑧掀开帘子,听见里面传出一个和煦的声音:“薛楼主,钱某恭候多时了。”
薛文瑧眼光扫过去,钱尚书和他的儿子锦衣卫首领钱封都在。这都算常事,钱封身边还另外坐着一个人。
此人居中,见到薛文瑧后慢慢揭下了面纱——是一张温婉动人的脸庞。圆脸杏眼,眉不画而黑,唇不点而红。
若论相貌,在美色遍地京城只怕还赶不上之前三春草船上的歌姬,但此女总给人温柔舒心之感。
很像家中不争不抢善解人意的妾氏。
薛文瑧略挑了挑眉,余光微不可察地一瞥身后的楚恒,大约猜到了此女的身份。
钱家人也的确有诚意,钱封一开口便道:“薛楼主,这是我胞姐,陛下的钱贵妃,闺字云儿。”
薛文瑧抬手行礼:“草民见过钱贵妃。”
钱云儿柔笑道:“楼主不必多礼。”
薛文瑧也不过是装个样子,闻言随即坐了下来。楚恒和陆强坐在他左右两侧。
钱云儿说话声音宛如春风相扶:“本宫只有今日能出宫,幸得楼主相见。”
楚恒目光扫过钱家父子。这对父子像是完全以钱云儿为尊,她说什么便是什么,全然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一对能在周清衍和嘉兴帝的争斗中渔翁得利的父子,竟然会心甘情愿听自己已经出嫁的胞姐或女儿的话。
钱贵妃的手段可见一斑。
钱云儿继续轻声道:“本宫今日前来,只是想借白刃楼之力,助我儿上位。”
薛文瑧瞳孔猛地睁大!一方面他惊讶于钱云儿竟然有如此胆魄张口便说,一方面他也疑惑嘉兴帝正值壮年,底下皇子众多,钱云儿这口吻倒像新帝即位就是眨眼的事。
钱贵妃膝下有两个儿子,大皇子燕雎和二皇子燕徽。虽然是长子和次子,但是表现平平。
皇子中如今战功最高的是三皇子燕冀,背后有齐相的支持,早早地就盯着储君之位剩下的便是独得皇帝恩宠的六皇子燕恪,当今唯一一个封王的皇子。
这样的情况,钱贵妃的儿子想要上位,几乎算得上是“前有拦截后有追兵”,若是能得白刃楼相助,倒也是件好事。
但······
“皇上正值壮年,白刃楼并不急着站队。”薛文瑧笑得风轻云淡,“再者就算要站队我何必站大皇子或二皇子呢?”
钱封到底还是嫩了些,搭在扶手上的手猛然抓紧。
钱云儿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薛文瑧会这样说。
女人只是浅淡地笑了笑,问了一个牛马不及相关的问题:“薛楼主可曾想过为何陛下子嗣不少,东宫却至今未曾生育?”
嘉兴帝的妃嫔中,既有高官之女,也有命苦的宫女,甚至连两个丞相的女儿都能生下孩子,可想而知至少在宠幸妃嫔方面,嘉兴帝并不顾忌那么多。
皇后为何膝下一个女儿都没有?
薛文瑧当真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但宫中消息实在匮乏,想不通便一直按下不提。
薛文瑧此刻闻言,不接话:“贵妃此言何意?”
钱云儿:“皇后不得皇上宠爱又无子嗣家族傍身,为何能坐稳中宫之位?”
“因为太后?”薛文瑧眸光一沉。
钱云儿勾唇一笑,意有所指:“只要皇后一天不倒,我便不会倒。景王母族低下,三皇子······”
钱云儿眼眸中闪过一丝讽刺:“齐贵妃逍遥不了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