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必是大师赌赢了。”玄瑶说。

好了大师含笑点头：“不错。贫僧走到禅房门口，一脚在外，一脚在里，问他：‘施主，你道贫僧是想出门还是想进门？’鬼卜愕然，然后他哈哈一笑，俯首认输。”

“贫僧跟他讲，所谓读心术，之所以能起效，并非此术本身有多厉害，而是世人不知控其心，稳其神。因为世人做不到心不动，所以此术才有所作为，如果能做到心不动，则心无形，心无形，则此术形同虚设。”

萧端默默点头，深以为然。

“那鬼卜心胸也甚为宽大，将贫僧的话听了进去，俯身便拜，引为师友。那一夜，我们相谈甚欢，直至东方既白。自此以后，鬼卜道术并重，内外兼修，他们那一族的技艺也越来越炉火纯青。”

“大师引导鬼卜先生回归大道，也算是功德一件。”玄瑶说。

“功德算不上，与他本人有些益处罢了。”

“后来大师多久与他会见上一面？”玄瑶问。

“之后，鬼卜基本每隔三年便会来幻空寺找贫僧一叙。一来二去，贫僧对他及易道一族有了些了解。

“原来这易道一族是半人半鬼族。在他们族中，男人各个天生自带读心术，女人各个生来就具备幽冥鬼眼，可以看透人的三魂七魄。然而，半人半鬼族乃是因孽缘而生，他们既不属于三善道，也不属于三恶道，虽然身怀奇技，但为天道所不容，给予了他们诸多的诅咒，所以他们不得不在六道的夹缝中，小心翼翼地生存。”

萧端问：“竟有这样的事？易道一族都有哪些破解不了的诅咒？”

好了大师说：“这毕竟是人家家族的不幸，鬼卜没有详说，贫僧也就不便细问。但据鬼卜所说的，易道一族至少被降下了三样诅咒。第一，三界之中，悠影岛是易道一族唯一的安居之地，除此以外，别无乐土。易道一族一旦离岛不归，必将遭祸惨死，尸骨无存，无人能逃脱得了；第二，易道一族日照一半，月照一半，注定元气不足，人丁稀薄；第三，易道一族虽精通神鬼共妒的六道命数，但算不了自己的运，也解不了自己的命，男女老少皆命途多舛，终岁劳苦。”

萧端闻之咂舌，这诅咒也太过狠辣了，这不等于将易道一族永远圈禁在了悠影岛了吗？圈禁也就罢了，却又不让他们安居乐业，真是细思极恐。怪不得易道一族虽然精通卜算之术，人间却很少有人听说过这个部族。

玄瑶若有所思地说：“鬼卜先生骗取乌木红心玉，难道是因为乌木红心玉作为人间圣物，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神奇之处，可以帮助他解除天道降于他们部族的诅咒？”

好了大师点点头，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有一次，鬼卜来找贫僧叙谈时，不无忧虑地说起过自己部族的困境，他有心想解除那些诅咒，但始终有心无力。他曾自嘲地说，天道之所以让他们一族降生，不过了为了替人间守住幽冥界通往人间的入口而已，易道一族就是人间的看门人。”

玄瑶突然有点同情易道一族，对鬼卜的怨恨之意也减少了很多，毕竟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不得已，也包括他自己。

孰是孰非，谁善谁恶？其实很难下定论的。譬如窃玉，对于人间来说，鬼卜也许是恶魔，但如果窃玉能够解得了一族的厄运，那么对于族人来说，他就是大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