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周围人都在小声窃窃私语,便带的傅瑶不自觉也放低了声音说话。
鹿野便将孙侨跟城中大户之前的操作说给傅瑶几人听。
所有留在城中的,不管是原住民,还是从城外临时搬进来的,都要缴纳一笔不菲的钱财,缴纳不出的话,不好意思,直接逐出城。
在衙门的官方说法里,这笔钱叫城防修缮费。
但老百姓们却给了它一个更贴切的叫法,就是赎命银。
交不出这笔银子就得出城任蛮人糟蹋,可不就是赎命吗?
“在这样下去,咱们朔方县除了那些富户和军户,还有不是奴籍的人吗?”又有人惨然地道。
“其实……说不准,你们不知道吗?听说原先的县老爷犯了事儿,被朝廷撤了,如今已经换了一个新的县老爷,我听城里的亲戚说,这新来的县老爷是个好官,近来城里都没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儿了,说不定今年——不一样?”
“嗐,能有什么不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
……
人群继续窃窃私语,鹿野将一切听在耳朵里,却没有说什么。
好不容易进了城,鹿野带着人直奔县衙。
一路上的光景,让好些时间不来县城的傅瑶等人都大为震撼。
如今的朔方县城挤满了人。
大街小巷,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带着铺盖随地休息的人们。
他们没有住处,甚至连个遮风挡雨的草屋都没有,只能露宿街头,而且往往是一大家子一起,而且虽然此时时候尚早,许多人都才刚刚进了城,但已经有人家撑不下去,鹿野他们一路走过来,就看见路边已经有人头上插了草标。
多是十来岁的孩子。
鹿野一行人面色红润,脸上有肉,穿着也干净得体,一经过,就被这些孩子的父母用发亮的目光盯住。
“善心人,善心人!看看我们家孩子吧,十岁了,能干活能伺候人,只要五百文!”
金鹏刘玉是见惯这场面的,阿苏虽没见过却也知晓,只有如傅瑶这般的,却是第一次看见场面。
傅瑶的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身子呆愣愣地僵住,被兜售自家孩子的母亲拽住衣服都没想到挣脱,还是鹿野扯了她,才狼狈地挣脱人跑了。
其实鹿野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种场面。
但今日之前,她便已经预见到了这种场面的发生,便没有像傅瑶那般失神。
可这并不代表她毫无触动。
她回头看了看那个被亲生母亲插了草标,如同物品一般等待人买去的,目光茫然惶恐的孩子,在心中默念道:
等一等,请你们等一等。
-
鹿野一行人回到县衙时,县衙里正热闹着。
县衙大堂,不止秦天举方学义在,如今已经当上了将军的何朔也在,当然,傅霜知也在,可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鹿野不认识的,穿地十分富贵的、大腹便便的男人也在。
“哟,这位美人是——”
鹿野之前乃至这些日子都在县衙,衙役小吏们早就认识她了,因此连通报都不需要,鹿野直接带着人去了众人所在的大堂,然后就被那几个穿着富贵的男人看到了。
几个男人脸上同时露出惊艳的神色,目光在鹿野傅瑶,尤其是鹿野身上死命地看。
其中一个更是眼睛盯着鹿野,朝秦天举问道。
秦天举:……
“是傅某的未婚妻。”
没等到秦天举回答这个致命问题,一旁的正主傅霜知率先回答了。
问话的男人听了,一怔,看向傅霜知。
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坐在秦县令身边的男人,长得一副小白脸样,秦县令却对他恭恭敬敬,颇加抬举,口口声声唤他“傅先生”,好似是幕僚一样的人物。
可这小白脸才多大年纪?
毛都没长齐呢,做什么幕僚?
想起前任县令的特殊爱好,男人心里顿时升起一个想法——
难不成,这个新上任的秦县令也是好男风的?而这个小白脸,就是秦县令的小情人?越看傅霜知的脸,男人越发肯定自己这个猜测。
县令的小情人还有个大美人未婚妻?
这不暴殄天物吗!
男人登时挺起肚子,笑着朝傅霜知道。
“傅先生,虽说君子不夺人所好,不过,傅先生既然不需要,占着这么一个美人也不地道,不如,割爱给陈某如何?”
-
大堂内一时陷入了沉寂。
半晌,傅霜知轻笑着问:
“……割爱?”
陈姓男人一看傅霜知嘴角的笑,便觉得心愿已成。
果然,他猜对了,这小白脸就是个靠秦县令吃饭的,如今像他这样有钱有势的大人物看上他的“未婚妻”,可不就屁颠屁颠儿地亲手把未婚妻奉上吗?
陈姓男人遂点头笑道:“没错,傅小兄弟若愿意,我陈某也不是小气的人,必然不会亏待了傅兄弟。”说着,他朝傅霜知挤了挤眼,一副你知我知心照不宣似的模样。
气氛顿时再沉默了一瞬。
傅霜知面沉如水。
至于秦天举?
他压根连大喘气儿都不敢,只敢用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瞥傅霜知。
但除秦天举以外,其他人,尤其是与陈姓男人一起的男人们,则显然丝毫无法体会秦天举的紧张。
此时,其他男人只觉得陈姓男子太狡猾,居然抢先了他们一步。
“陈兄,美人见者有份,你这么霸道可不好吧?难道我黄某的财力还会逊于你么?”
一个浑身金灿灿的男人说着,目光同样看向傅霜知,笑盈盈道:“小兄弟,别听他的,姓陈的给你多少,我黄某给你双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