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大难一来,这位鹿小姐立刻翻脸。
……
鹿野原本抓了把瓜子磕着,随着傅霜知的声音起起伏伏,渐渐地,她便把手里的瓜子给忘了。
好半晌,傅霜知终于讲到拜堂当日,官差拿人,鹿三娘撒泼打滚说自己不算傅家人,不愿跟着傅家人一起流放,却被官差无情拿下。
由于鹿家的有意隐瞒,傅霜知对“鹿三娘”之前的事其实并不熟悉,多半还是流放路上,从鹿三娘不停的骂骂咧咧中拼凑出一些真相。
比如说鹿三娘的母亲不是亲生母亲而是继母。
比如由于她生性贪婪粗鲁,即便回到鹿家,占着个大小姐的名头,却也并不为鹿家所喜,甚至连她的亲生父亲都嫌她丢人,平日禁止她外出。
比如那位假的鹿小姐反而深得鹿家人喜爱,仍旧留在鹿家,在外也打着鹿家小姐的名号,这让鹿三娘深深不忿。
又又比如,鹿三娘到了十六七岁,嫁人说亲的年纪,鹿家却无人对她的亲事上心。
……
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也怪不得鹿三娘的性子会那么暴躁,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她。
于是一听说那位假的鹿小姐竟然偶遇了闻名京城的傅家麒麟儿,且有可能结亲,立刻不择手段,以死相逼,让鹿大人把这门亲事的新娘换成了她。
就是没想到,如此换来的不是高门贵婿,美满姻缘,而是祸事临头。
之后的事,鹿野便全知道了。
于是傅霜知的讲述便也结束了。
鹿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傅霜知摊摊手:
“我知晓的便只有这么多了。”
鹿野长叹一声,伸出一根大拇指,真心实意地道:
“精彩啊!”
傅霜知:……
鹿野又伸出两根手指,跟刚刚那根大拇指凑成三根,想了想又伸出一根手指,总共四根手指,在傅霜知眼前摇啊摇:
“我觉得你可以写一本书,就叫做《我和四个女人不得不说的故事》,公主、右相千金、假鹿小姐、真鹿小姐……傅公子你命犯桃花啊!”
……
傅霜知不说话。
此刻沉默是金。
鹿野继续发表感慨。
“这么看来,感觉鹿三娘有点惨啊……”
好好的官家千金,生生过了十几年苦日子,回到真正的家后,亲娘不在了,继母想也知道不会真正为她着想,又因为在民间养成的习性不为生父所喜,处处遭嫌弃,还不如假千金过得好……
这妥妥的某江真假千金文的逆袭模板啊!
鹿野这声感叹真心实意,傅霜知立刻瞥了她一眼,这次没有沉默是金,而是挑眉道:
“为她抱不平了?觉得我过分了?”
鹿野翻白眼。
“一码归一码,我分得清是非。”
鹿三娘的确挺惨的,但她的惨是鹿家造成的,或许也跟养父母有关,唯独与傅家无关。
虽然傅家获罪被流放带累了她,但这也是她看中傅家门第,算计傅家在先,总不能傅家得意时她贴上去享受光辉,失意时想走就走吧?既要又要,敢情好处都让她占了?
况且傅家人也自觉带累了她,刚开始时对她多有忍让,谁知道,忍让之下换来的不是她的体谅,而是得寸进尺。
至于她最后的死,完全是因为她殴打辱骂莫婉娘,导致莫婉娘死去,这便是上辈子傅霜知杀了她的唯一原因。
杀人偿命,也算天经地义。
冤有头,债有主,鹿三娘再惨,也不是她欺辱无辜之人的理由,欺辱了别人还不许人报复,哪有这样的道理?
虽然现在用的是鹿三娘的身体,但鹿野并不觉得自己就要因此无理由偏袒鹿三娘,甚至是非都不分了。
不过,想想京城里原身那复杂的家庭关系,还有傅霜知那一堆桃花债……
鹿野头痛地敲敲脑袋。
突然,她抬起头,目光炯炯:
“那位右相家的林姑娘怎么会突然失约?那位假的鹿小姐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你们约好的酒楼包厢?还有鹿家为什么故意隐瞒?真的只是为了把一个并不受喜爱的女儿嫁到傅家?”
傅霜知笑了,轻轻点头。
笑里带着一丝怅然,一丝无奈。
“恐怕那时,傅家要倒的消息便已经传到有心人耳朵里了吧。”
所有异常在事后看来都有迹可循。
许多事旁观者才更能看清。
比如现在事情定局,水落石出,当时的每一丝反常都鲜明的像秃子头上的虱子,于是听完故事,鹿野便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
但当时的傅家人却是当局者迷。
如被罩在笼中的野兽,对危险一无所知。
更不知牢笼之外,多少人在静静等待他们的终局。
右相身处大魏权利最顶层,自然消息最灵通,于是右相夫人最先察觉不对,让女儿称病不赴约,断了这门还未开始的亲事。
那个假的鹿小姐起先应是为了给自己寻一门好亲,不知哪里得来消息,便制造了酒楼偶遇,之后更是以名声和性命向傅家施加压力。
但之后,鹿家恐怕也得到了什么消息,却又不确定,因此帮着那位假鹿小姐做戏,一边隐瞒真实情况,一边做好两手准备。
若是傅家无事,由聪明又受宠的养女嫁去傅家,虽然起初会有些不愉快,但凭借那位假鹿小姐的心机手段,总能修复关系,跟傅家交好,从此鹿家自然能再上一个台阶。
若是傅家有事——
一个愚蠢的、见不得人的女儿,没了就没了。
……
这么一想,鹿三娘更是好惨一女的。
而回京之后,不管鹿野自己怎么想,在外人看来,她就是这么惨一女的
压力山大啊!
鹿野愁啊!
愁地她一会儿功夫咔咔磕完一整包瓜子,嗯——京城的瓜子应该更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