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傍晚时辰。
黄家小厮来福提着食盒,来到府衙大牢,熟门熟路进去,禁子们也并不问他入监钱。
那为首的禁子摆摆手,说道:“进去吧。”
来福遂躬身道谢:“多谢差爷。”
待来福进去,旁边的禁子问道:“给你钱怎的不要?这天气还倒春寒,晚上冷,买点炭火来也落得好受啊!”
那为首的道:“你刚来不知道,他们从进来到现在,咱们也拿了不少了,这小的估计也就几日的命了,挺可怜的。”
旁边人道:“的确如此,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可谁想府台大人雷厉手段,一定不饶他,咱们想救也救不了,只能行个方便,让他少遭点罪罢了。”
牢房里间阴暗潮湿,不见半点日光,油灯飘飘忽忽,愈加阴森骇人。
那些被关的囚犯,或如死人一般瘫在草堆里,或是把头挂在栅栏间对外悬望,希冀能看到一丝光亮。
来福加快了脚步,每次进来,他心里都忍不住颤抖惊骇。
走到靠墙一间,里面关的便是他家少爷,黄升。
只见此刻的黄升赤足烂衣,血迹斑斑,两眼昏沌,同蟑鼠同眠。
“少爷,少爷。”来福将袖子揩一揩眼角,扶住门上冰冷的锁链轻声喊道。
一连喊了七八声,黄升眼珠才略动了,看见来福,费尽全力挣扎爬到过来。
来福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哭起来道:“少爷,你受苦了。”
黄升半靠在墙上,面色蜡黄,带一层灰色,眉头上那颗小痣也暗淡了许多,似乎要随着主人一起消逝。
见来福哭得伤心,他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来。
“哭什么。”
“小的是心疼少爷。”他家少爷从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何曾受过这种苦楚?
“我娘还好吗?”黄升问道。
来福抹了一把脸,点头道:“自从家里被抄后,官府就把我们赶出来了。
其他人都跑的跑,卖的卖,就剩下我和时妈妈了。如今我们跟夫人住在老叔爷家,老叔爷和叔奶奶对我们都很好。夫人也挺好的,就是一心记挂少爷。”
“难为你们了。”黄升叹一口气,有声无力道,“我是活不成了,来福,看在从前的份上,以后就劳你看顾我娘了。下辈子,你做少爷,我给你做跟随。”
“少爷别说傻话。”来福打开食盒,将一碗汤羹递进来道:“常言道,天无绝人之路,您一定会没事的。”
黄升苦笑一声,并未接话,也不接碗,说道:“我吃不下,你自己吃了吧。”
来福的手仍举在半空:“知道少爷身上有伤,恐饭菜不好克化,但这夫人亲自下厨做的肉糜羹汤,叫我一定要看着少爷全部吃下去。”
听到是自己娘亲做的,黄升只得伸手去接了,在接的刹那,来福没有立刻松手。
黄升不禁疑惑,抬眼对上来福的眼神,明亮坚定,似有所指。
但只瞬间,来福就收了手,将头低下了。
黄升不明所以,以为是自己错觉,犹豫了瞬间,将碗里的羹汤喝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