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威知道了杨景“攘外必先安内”的本意之后,悬着的心思便放下大半,在今日杨洛说出之前,他一直想着要进宫劝谏自己的父皇,北伐一事,当慎之又慎。
既然是国战,如今已经开赴北地的三镇之军,连城守军和秦藩与辽藩之军自当分清缓急,若是全力往北,西北的藏司和西域不可不防,北地的辽北各部和渤海亦是如此。身为秦王,他知道北奴之患彻底荡平之日,或许就是秦藩撤藩南下之时,可他也依然愿意如此,践行少年时“大宁灭北奴之日,我杨威愿为头卒”的诺言。
可如今作为杨宸和杨洛的兄长,杨威也有一些事想要交代一番:
“六弟,对出海灭了前奉余孽之事,可有谋划愿说与我听听?”
杨威说完,杨宸端坐对侧见着杨洛面朝杨威侃侃而谈起来:“这有何不可,从父皇密诏臣弟之时,臣弟如今已经造了战船六百,可领步卒四万,骑军一万渡海而战,臣弟所想,东台余孽有南北之别,北面大多是随司马经东渡的江南从前世家旧人,南面大多是司马家经略东台以来的各道渡海安家百姓,臣弟想,若直取其北,或可事半功倍,已经派人潜匿东台而去,地形画册,已有数份”
显然,杨洛知道永文帝杨景两年前就让他就藩平海和密诏平定东台之事的关联,广造战船只是其一,去年开始陆陆续续以两岸互商之民潜入东台的平海卫谍子已经将东台的军伍布防,南北地形,还有“伪朝”庙堂之内的波诡云谲暗处争斗一并送回了吴王府。
杨洛身上也有太祖高皇帝的那份血脉,也是自小学过行军布阵之法,深知江南之地,承平日久,近三十年无战火,连东琉国内战败的流亡浪人都能打出十对其一的战绩,若是出海东渡东台,和北面伪朝数万大军直接硬抗或许难以匹敌。
故而,从就藩之日,平海卫各所卫军便刻意在杨洛的授意下对东琉夏日乘风而来的海寇多次交战,海战陆战的一次又一次厮杀,已经慢慢的让平海卫各所之军改头换面。
见长河入海之口难以进军,东琉海寇便把心思渐渐放在了浙地和闽地,杨洛也是一样请命平海卫所之军剿寇,在永文帝的支持下自然也是庙堂之内无异声。
可战之军五万,便是杨洛如今敢请战的底气所在。
杨威听完,也只是淡淡一笑:“六弟果然还是谋了个深远,可我看来,六弟所想还是不够”
杨洛则是问道:“四哥可是有何良策?”毕竟几兄弟当中,秦王杨威是当年唯一被那皇叔所称赞的“大宁将才”,杨宸和杨洛虽然和他多年前不甚对付,可对行军打仗之事,却是心中钦佩的。
“良策不敢当,你且同我说说,东台伪朝军伍如何?”
杨洛应声答来:“北地有东台水师一支,约三万人,望北城内也有一万之军,其余六万人,自北向南各城驻守,在南地的雄基城也有一支一万人水师,其余中部多山,野人部落不知几许”
杨洛越讲下去,杨威脸上便越是难看:“可战之军数万,若是强取望北城怕是有些勉强”
杨洛便接过话来:“四哥,若是真的请战,臣弟会先请父皇让江南道和福闽道的水师出海先战取其澎湖,做成要步步为营缓进缓攻的法子,若是能让望北城的各军南下驰援,便多一分把握”
杨宸在一旁则是举起了酒樽自己饮了起来本想先听听两人各自的良策,却被杨威一句:“七弟,你如何看?”给点开了。
平海卫所占不过定南卫的半州之地,可战之军五万已是尽了极致,打下望北城确是勉强,要江南道和福闽道的水师佯攻澎湖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可如此,仍然是没有必胜之把握。
根源所在,就是杨家自北宁起兵,骑军铁骑踏遍天下无敌,望着司马经带着其王府属臣仓皇东渡东台挟海自重只能望洋兴叹。太祖皇帝也因为水师未经一战便遇飓风而全军覆没,还有钦天监言其前奉龙气未绝,司马家对杨家是世代之恩,需再给其一世太平反哺大宁龙气,稳千秋万代基业之言,放弃了东渡之举。
杨宸想来,对这所谓龙气飓风不祥之言是半信半疑,却对东台可战之军如今仍有十余万一事颇感不安,若是攘外必先安内,那东台务必要彻底荡平,可若是十万大军人人死战,北地战端未开,东海之上却久拖不决反倒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