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南卫两州四关之地,却无一处书院可供寒门士子清净读书,故而本王想来在灵山之上建一书院。可灵山之上钟灵毓秀之所悉数都做了弘福寺的殿宇香堂,如今寺中之僧十不足一,所以想来商议一番,这弘福寺前山的宝殿香堂留住。后山的那些用来做书院,前山诵经,后山读书,僧人士子各不相扰。你且宽心,若是你应了,本王自会为佛祖重塑金身以示诚心,寺中僧人也不必再为衣食所忧。便是再无一人来敬香,本王也保你们一世衣食,你等就且诚心侍奉佛祖身旁便是”
说来这里,杨宸其实心里是有些发憷的,毕竟当初从弘福寺里仅仅只是搜查庙产就搬了整整一日,对那些下山的弘福寺僧人还会给些回乡还俗的银子,可对真正诚心留下来侍奉佛祖的僧人却是一两银子都不曾留。
本来就算为了逼这些僧人悉数下山,好让这抄没弘福寺的事看起来更过得去些,可不曾想到辩济回来了,那些剩下的人也就有了主心骨,消去了留在山上的顾虑。如今想要施舍人家一碗斋饭吃就把后山的大殿香堂要来,总归是占了大便宜的。
“心既不诚,便全是真金又有何益?若是心诚,便是泥塑,佛祖也是佛祖,莫非殿下眼里只有金身的方才是佛祖不成?”
“你这话是何意,不愿将后山拿来做书院?”
“贫僧总不能让殿下白走一趟吧?”
“本王还是喜欢和你说话,你师兄张口闭口都是说佛讲禅,可做的尽是恶事,如今看来,这弘福寺在你手里,中兴有望啊”
在杨宸的封地上,有楚王殿下的一句中兴有望,这弘福寺又如何不能中兴。早在上山之前,杨宸便已经想过,但凡这辩济动点脑子就应该能猜到,与其和楚王府结恶,让那些宝殿禅房在空置以后的落得一个早晚杂草丛生的境地,倒不如以此来正其名。换弘福寺从此以后再不必忧心安危二字。
和辩济走了许久,还一同说起了长安,不知怎的,杨宸在这个年岁和自己差不多的年少僧人身上,难得有些投缘。
直到日暮时分,因为宇文雪留下来一道用了斋饭方才下山。下山之前,忽而闻风声自山脚袭来:
“本王倒是有最后一问,这天底下,究竟何为禅?”
杨宸的忽然发问让众人在马车旁边驻足停了下来,辩济跟在身后,倒是颇不以为意,反问起来:
“贫僧敢问殿下,这是何在动?”
顺着辩济的指向,杨宸望见寺门外不远那里,青绿之叶随风而起,于是答道:“是叶在动”辩济微微摇头,宇文雪也颇觉有趣,也接着答道:“殿下误了,这叶如何可自己动,因风而动,那便是风”
“对,那便该是风动”
辩济也还是微微摇头,轻轻笑着答道:“心动,风因心起”
一袭夜风,由山脚,掠上,穿弘福寺的寺门扫去佛祖金身上的些许尘灰,扫去惠明墓前,几处落叶。
待杨宸颇为不解,却并未听到解释带着满腹疑惑下了山去,辩济在弘福寺门前,先一句:“阿弥陀佛”
再也闭口一禅:“叶动风起?风起叶动?何处不是人心做祟?”
辩济倒是觉得,他所遇到的杨家人大多有趣,就像那位姓杨的娘子,自以为,瞒住公主身份,可却忘了大兴国寺和皇家的往来甚密,总有人记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