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纳兰瑜相似的人里,有杨景,都是自己一次次设下必死之局,却又希望那些注定不会回心转意的人悬崖勒马再给一条生路。纳兰瑜放走了罗义,又故意让纳兰帆行刺杨宸,如何不是知道天下之大,只有杨宸愿意并且真正可以庇佑他们安然无虞的人。救下赵祁,明明可以放在自己身边,也一样送给了杨宸。
一个处心积虑对杨宸想要与除之而后快的人,如何会是杨宸知晓身世的最大功臣,如何能是每步谋划,看似对杨宸贻害无穷而实则都让杨宸更进一步?南疆突然的动乱?净梵山下的平乱之功?探清赵欢之事的源头?怀国公谋逆?晋王之乱?辽王之乱?杨宸的每一步,与纳兰瑜的谋划,都太过巧合。
纳兰瑜没有和自己的老朋友坦诚相待,没有说自己劝杨泰救下赵祁的真正原因,没有说自己和天子一道定下的这番滔天祸乱,除了让杨泰出山之外,又存了什么心思。
白渐鸿吃得很饱,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纳兰瑜也破天荒的洗起了碗筷,可刚刚洗好,又被收拾妥当的白渐鸿砸得稀碎。
“匹夫!我刚刚洗好,你摔碗做什么?”
“军师不是料事如神么?我还以为军师知道我放在这儿没洗就是没打算回来呢,哈哈哈,原来军师也有失算的时候?”
看纳兰瑜还是耿耿于怀,白渐鸿索性将手搭在了纳兰瑜的肩上劝道:“古有霸王破釜沉舟,今日我白渐鸿就不能摔碗焚屋?”
一语说完,抽出了灶中的柴火扔到了屋子里,被白渐鸿架着从院子里走出来的纳兰瑜怅然着说道:“还是我害了你们”
“军师这话言重了,为王爷赴死,我老白,心甘情愿。军师你连剑都握不动,辛辛苦苦这么些年,我老白看在眼里,打心眼里佩服你。当初军师说王爷孤身赴京只有三分生机,其一是咱们的十万兵马,其二是太后,其三才是陛下。可最后是我们差点害了王爷,是陛下保了王爷。今日去长安,无非是九死一生嘛,我爹说过,他心甘情愿的为先帝也赴死,我老白也行”
“走吧”
在纳兰瑜的暗中授意之下,那些解甲归田的楚王旧部如今也如他们二人一般,纷纷奔赴长安。关中以内,楚王旧部和楚王不认识,倒的确是有些新奇。赵祁离开时领走了罗义,他知道罗义是纳兰瑜的义子,本该情同手足的两人可实则因为机缘巧合而并不熟悉的两人一路上有些尴尬。
唯一的一句话竟然是:“你从何时跟在我身边的?”“从军师你离开王爷大帐开始”
而此刻众人赶往的长安城,一片死寂,一个宛如晴天霹雳的消息在城中不胫而走:“辽王和独孤家的余孽谋逆,在陈桥大败朝廷兵马,今日遣使入朝”
阴云密布的长安城下,甘露殿中也是一片死寂,文武朝臣不知如何找病入膏肓许多时日不曾视朝的杨景开口,自以为靠着那几万兵马可以在陈桥拦住杨复远的杨智也跪在御榻边上请罪。并非太子不通军机而天真,而是因为陈桥守军只说了三万大军,没说这三万给交给独孤涛的北奴铁骑只是杨复远的先锋。
“混账!”
杨复远目无君父妄自尊大的折子被杨景从御榻之上扔了出来,不偏不倚当着内阁众人的面狠狠地砸在了杨智的脸上。
“拟招,废了这逆子的辽王之位!褫夺军权,天下臣民,人人尽可诛之!”
“陛下?”
“怎么,莫非要朕去和自己的儿子求和?”
杨复远的折子所提的条件并不苛刻,只说自己收到消息,太子趁万岁于禁中养疾,趁此机会蒙蔽圣听,遣太医暗中下毒害杨景使杨景久不视朝,早日驾崩自己继位。
攥紧双拳的杨智跪在地上说道:“儿臣愿意去陈桥和老三谈谈”
杨景顿时怒不可遏:“还有什么好谈的,老三就是想着用这折子气死我,你再去了陈桥,这长安城不就是唾手可得了?逆子”
“那现在如何处置?”
“现在知道问朕如何处置了?你太子殿下的眼里这天下不是四海升平,处处都是太平景象么?”
看杨智在哪儿羞愧难当,身后靠着枕头又被陈和撑着后背坐直的杨景望着内阁诸人铁青的脸色也没有再问话的兴致:
“镇国公”
宇文杰踏出一步说道:“臣在”
“传,楚王杨宸,护国公曹蛮节制河东河北兵马,剑南道兵马指挥使宇文恭,速速入京入京勤王!”
“诺!”
“太岳”
王太岳也是踏出一步说道:“臣在”
“拟招,废了这逆子的辽王之位,传谕天下,凡从辽王谋逆者,杀,从辽王谋逆之将,夷三族,凡降辽王之臣属,诛九族。十日之内愿投效朝廷者,既往不咎”
“诺!”
“景清!”
隔着帘子远远传来一声:“臣在”
“给辽王送信的这人,剥皮实草,挂在长安城上,告诉那个逆子,朕在长安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