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早,应时而动”
厮杀声里,辽军士卒已经从城下在攀附上城,城楼上的兵马也在杀红了眼后忘记了什么叫做害怕,他们是承平日久的京军不假,换在野外,被辽军随意冲杀几阵的确会溃不成军,但今日却出奇的毫不畏死,所有人都清楚,辽军阵后那支列阵以待的骑军是谁,死伤惨重的辽军冲进了城中,又会如何泄愤。
勋贵将种人家这一战无人投靠杨复远,那些平日里在莺歌燕舞听着江南曲,看着胡姬舞,在高丽女子曼妙身姿的温柔乡里发泄一番“英雄气”的公子哥也没敢跑,褪去了第一次上阵杀敌的害怕之后,仿佛也从身体里迸发出了无尽的能量。
激战正酣,天子御驾也到了景川门的内城之下,杨宁和陈和一左一右搀扶着杨景走下御辇,听着城楼上的动静,还有一具具被搬下城楼的尸体,陈和急忙劝道:“主子,就到这儿吧,上头刀剑无眼”
“朕有天策上将军”杨景说完,看着面容稍稍有些惊骇的杨宁问道:“宁儿,怕不怕?”
“儿臣有父皇,儿臣不怕!”
“走!”杨景将杨宁的手又攥紧了一些,本想躲在锦衣卫衙门里用未得九城兵马司号令,防止皇城动荡戍卫皇城为名头糊弄过去的景清听说杨景突然摆驾景川门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将锦衣卫衙门中的人尽数领出,也赶赴景川门来。
“陛下驾到!”
厮杀声里,没有人会听清陈和究竟喊的是什么,云灿和杨泰看着登楼的杨景也是大惊,两人急忙走过来迎驾,却被杨景呵退:
“只管杀敌就是,莫非要等着逆子杀上城楼取朕性命?”
杨景此生见过许多场面,想来当初广武帝从北宁领兵南下,高丽和渤海打算趁着北宁空虚破关而入,也是这番场面。杨景细细想来,自己那时也不过是十余岁的少年郎,和今日的杨宁一样,而那时被独孤伽攥着走上城楼的也是杨景和杨泰两兄弟。
北宁的士卒因为宁国公夫人带着长子和次子一道上城杀敌助阵,被围三月之久,几乎五日一小战,十日一大战,每日都在生死边缘徘徊。多少年了,站在城楼上的还是兄弟两人,杨家的血脉又年轻了些,可杨景没敢设想过站在城楼下的人也是杨家人。
御座被搬到了景川门的阙楼之中,穿着龙袍的杨景坐了下去,看着杨宁手里握着剑却身子颤抖的模样,让杨景恍若隔世。
“宁儿”
“父皇”
“你代父皇去擂鼓,助阵!”
“诺”
杨宁接过了鼓手手中的家伙,不知鼓点,锦衣玉食的少年皇子拿着有些吃力,却还是拼尽全力摇着牙齿敲了上去:
“咚,咚,咚”将士们似乎察觉到了鼓声的怪异,有人转头看了过来,却无比震撼地看到了那抹这天底下独一份的金黄色,天子身上的黄金甲?
无声当中,越来越多的人听着自己身边的同袍惊喜的说道:“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什么?”
“皇上!皇上来了!”
他们中的许多人从未见过大宁的天子,从未喊出过那句话,在他们眼里,天子是这四海之主,是神仙一样要远远敬畏让满怀虔诚的人物。
那句话终究还是喊了出来,杨宁才不过捶了十几下,便捶的两手酸痛,满头大汗,杨景却没有丝毫的心疼,自己的儿子流的不过是汗,许多人的儿子却在自己眼前流尽了血。天子爱心生灵,在这一刻却是这般无力,他不能阻止这场厮杀,就像他没法阻止人的满怀野心。
“吾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句万岁万万岁的呼喊,让城楼上的士卒军心大振,也让城下的辽军士卒有些投鼠忌器,城楼上有皇帝,自己是大宁的兵马,吃着朝廷的军饷,天子也算仁君贤主,自己生在北宁,自小听过许多先帝和天子还有楚王的故事。
“天子?万岁?”
宋怀恩没有猜错,的确是此消彼长,不过士气大挫的是城墙下的辽军,城楼之上的万岁之声一浪高过一浪,仿佛喊出这一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城下之人在自己眼中就不过是蝼蚁了而已。
“王爷?这?怎么办?”
听着城楼之上的万岁声,看着辽军在即将到手的景川门下畏畏缩缩,杨复远忽然踏马而出:“众将士!随本王,杀进长安,做这大宁千秋万代之主!”
辽军士气勉强在杨复远的督战之下回了一点劲头,城楼上赶来的锦衣卫也护在了杨景左右,羽林卫,锦衣卫,天子的禁军登城死战,也算是大宁立国而来的头一遭。
辽军阵后,沉寂多时的一支兵马按着和杨复远的约定转头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