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规矩”杨景随手一指,一手抱住杨叡,半躺在御榻上说道:“是因为规矩才入宫给朕请安,不是因为孝道”
一句话,被一道点了一番的姜筠儿不知如何接话,倒是宇文云不停地给陈振使着眼色。陈振又喃喃说道:
“主子,太子爷还跪着呢,这刮风下雨的了,太子爷身子弱,别被风吹坏了身子”
“今日太子爷好不威风”杨景说了一句,抬头看向宇文云:“朕说国朝不杀犯颜直谏的士大夫,他给朕杀了,朕说廷杖诸事,多有伤体面,不该动辄廷杖,他倒好,不仅使了廷杖,还给不过是伤了他脸面的祝郅活活打死,景清也是个畜生,扔出玄武门,他莫非欺朕的朝堂没有敢言之士了吗!”
陈振自是不敢接话,任由杨景自顾自的说道:“好啊,前些个才和他说,朕老了,让他监国,让他来当家,今日就给朕也立起规矩了,还监什么国,要不朕把这甘露殿也一道让给他得了”
“陛下!”
“父皇!”
宇文云和姜筠儿双双跪下,只有不通世事的杨叡眼睛瞪的老大,看着自己的母妃和皇祖母跪在榻前,笑意渐渐收敛,立刻便改了脸色,在榻上哇哇大哭了起来。杨景急忙哄道:“叡儿不哭,叡儿不哭,有皇爷爷在,有皇爷爷在”
可杨叡才不过一岁,见杨景也不过才寥寥数次,杨景哪里哄得住,只得交给陈振身后的小太监抱走,等杨叡被抱到了偏殿,杨景才掀开了明黄色的锦被,拥用力站稳后叹道:“跪请废储,他当朕的江山,是谁都能接的不成?养个病也不让朕安生”
杨景走出了殿外,宇文云和姜筠儿则是齐齐跪在殿内,不敢起身,走出殿外的杨景看见跪在甘露殿的杨智,甘露殿外宽广的屋檐为他挡住了风雨,也让杨智身后有了一道雨幕。杨景没有被人搀扶,所有人都默默地跟着如同西山日落的杨景,父子两人,前些时日还是相谈甚欢,杨景放心的让杨智继续监国,等杨智来收拾这番烂摊子,可今日却是这番场面。
“儿臣,见过父皇”
杨智的头叩了下去,杨景则是站到杨智身边立住,轻声问道:“为何要廷杖?”
“国朝大乱,北地各道百废待兴,正是用人之际,祝郅挑拨君臣父子情义,其心可诛!”
“先帝设廷杖,便是要教百官规矩,可打多了,君威便没了,杀的人多了,日后也就无人直言,无人可杀了,你通读史书,为何不懂从谏如流,方为君臣佳话?”
“儿臣不要这些名头,七弟为了平乱,连命都险些丢了,却成了他们口中的国贼乱臣,父皇能忍,让七弟去阳陵和桥山,名为疏远,实为维护,已给了他们脸面,可他们得寸进尺,今日要查楚王,明日要查秦王,后日要查吴王,儿臣几人皆是父皇的儿子,心性如何,何须他们多言。”
杨景破天荒的一脚踢到杨智身上,险些将自己摔倒,吓得杨景身后的内宦急忙起身扶住,杨智被踢歪了片刻,很快又自己跪了回来。
“为君者,却是这般气量?你太让朕失望了”暴怒退去的杨智当然知道自己今日做得过了一些,也无话可说,可杨景又问道:“百官跪在长阳门外,要朕给个交代,你说该如何?”
“父皇废了儿臣,足够给他们交代了”
杨景挣脱了搀扶,又是一脚朝杨智胸口踢去,这一次杨智倒是倒了下去:“混账!朕封的太子,要废也是朕来废,莫非我大宁的太子,是你想做便做,不想做便不做了不成?”
“儿臣不敢”
杨景穿过雨幕,看清了杨宸冒雨赶来的身影,随即向杨智说道:“你是朕的太子,是大宁万民来日的天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不需要给谁交代,也没有人敢让你给一个交代,杀人用人治人,衡量有度。天子不会有错,今日错的是祝郅,害死他的也不是他的话,是他不该明知你心意而故意忤逆,忘了尊卑身份。”
杨宸已经浑身湿透,走路时衣袖间都能洒出水滴来,跪在了杨景身前,杨智身后:“儿臣见过父皇”“臣弟见过太子殿下”
“你来做什么?”杨景看着湿透的杨宸,没有流露太多的心疼。
“儿臣入宫给父皇请安,也是入宫向父皇复命,仁孝文皇后灵柩已入桥山玄宫,晋庶人葬在阳陵山下,辽庶人夫妇葬在了桥山福地之外”
杨宸跪得笔直,杨景仍是毫无怜惜之意:“你不会说谎,有人今日参了你一本,被太子殿下廷杖打死了,依你之见,此事如何处置?”
“既是因为儿臣而起,那尊百官的意罚了儿臣,两难自解”
杨景转头问杨智:“那依你之见呢?收回暂领五军都督府之权,收拢楚王麾下兵马,让楚王回南疆封地,此事也迎刃而解了”
“只要父皇让儿臣监国一日,楚王便是大宁的攻臣,不是罪人!暂领五军都督府军务之事,儿臣心意已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