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景清查王阁老遇刺的案子在泗水镇和辽军士卒闹得有些僵,一下子抓了几个辽军阵中的千户,几个校尉,几近哗变,楚王殿下听闻,已经赶去泗水镇了”
“这景清,本宫只是让他查个案子,他便躲在泗水镇去为难请降的辽藩兵马,也是个不成器的,你立马派人把这个混账给本宫诏回来,辽藩士卒虽不可信,可既已请降,便是大宁的士卒,等这乱子平了,遣散回北宁就是,不必为难他们了”
“诺”
“把老七也喊回来,五军都督府管着京城防务,万一蛮子志在长安,这楚王可就是我大宁的主将了”
陈和又渐渐弯下腰去,应了一声诺,杨智每日从勤政殿里议事之后便会在甘露殿里亲尝汤药侍奉御前,寸步不离,在他眼里,的确是像极了自己的主子,只可惜自己这辈子只能有一个主子,如今的情形,陈和也不难猜到自己像宗爱一样去桥山守陵的日子,并不算远了。所以故意把话只说一半,要将景清给拉下马来,也是情理之中。如今景清是自己的麾下,锦衣卫按着规矩也的确是司礼监的走狗,可一旦那一日到了,自己不过是个前任司礼监总管太监,和景清数年间不死不休的仇也就该摆到了台面上。
未出半个时辰,内阁之人匆匆赶到了甘露殿,有太子诏命,便是再不该打开的宫门也得乖乖打开,只闻如今被杨景御诏推入内阁的新人柳永,元圭两人正是春风得意,内阁五人,一下子走了李春芳,李德裕,杭安,如今空着的位置,朝中之人不难猜到要么是北伐归来的李复,要么是未来的国舅爷姜楷。尽管圣诏是出自甘露殿,可所有人都已经猜到,这是太子殿下的手笔,兵部尚书空着的位置,近乎已经八九不离十在东宫属意之人的手中。
陈和跟在杨智身后走入偏殿,正看见柳永与宇文杰坐在一侧,而王太岳和元圭在那儿有说有笑,取代在朝中立足多年的李春芳一跃成为大宁庙堂清流之首的元圭正是有说有笑,满脸春风,似乎多年抱负,终于可以一朝无憾。
这仿佛是一个不太好的预示,清流一党真正的领头人从来不是王太岳,作为大宁的首辅,王太岳几乎私下不与出自江南的清流们有私下的情谊,长安城对天下的人很远,对长安客而言很大,可对这些住在长安的人而言,长安便犹如私宅,元圭究竟是为什么一朝得宠成了清流多年来求而不得的内阁位置,彼此也尽是心照不宣,清流才是太子真正亲信之人。
因为忤逆太子被活活廷杖打死的同僚是太子之威,要让清流们明白,太子是主子,没有和主子不死不休争输赢的道理;元圭一朝入阁,取代经营多年的老油条李春芳成为中书省知事是太子的恩,明明白白的在告诉清流,来日的新朝,无论是谁,不听话的人只有廷杖的板子,听话的人才有拔高取用的道理。
“臣等见过太子殿下”
杨智如今自然了许多,坐在了杨景的御座上后便立刻说道:“纯阳关急报,邢国公班师途中被北奴人大败三场,十余万大军,只剩三万余人被围在了开平山上,北奴人有二十万精锐,诸位议议吧,这是李复的亲笔”
杨智话音刚落,心领神会的陈和便走下将军报交给了王太岳阅览,宇文杰则是问道:“三路北伐,西路的秦王呢?”
近乎强掩着自己面色不愠的杨智没有好气的说道:“秦王要封狼居胥的大功,与李复分兵,杀向北奴王庭了,如今也不知胜败”
“草原上分兵乃是大忌,臣以为李复和秦王也断是走无奈之举,只要秦王一部还在,国朝伤可与北奴一战”宇文杰说完,清楚地看见了杨智面上的不甘,正要说话,刚刚看完李复军报的王太岳也答话说道:
“殿下,臣以为,镇国公此言虽有理,却非是全貌”
“哦?王阁老有何高见?”宇文杰和王太岳此刻不知为何非要分个高低出来,连面上的融洽也端不稳,本就不喜政事的柳永对此也是无可奈何,不知李春芳究竟是如何才忍得了两人这般掐架。
“邢国公的军报里有说,北奴人也是仓促出兵,一路疾行南下,弃王庭而不顾,是当真不顾么?若是当真不顾,自当奋力一击,挥师杀过连城,直逼长安城下。邢国公不过三两万人马,被围开平山,缺少衣食,北奴人也大可杀上山去,赶尽杀绝,连城几无可用之兵,邢国公必是无援之孤军,可北奴人也没有,殿下以为是为何?”
刚刚读完军报的元圭也将军报交给陈和让他递过去给宇文杰,笑而不语,只听杨智接过王太岳的话说道:
“王阁老之意,是蛮子志不在长安?”
“殿下,臣斗胆一言”等杨智说完,一心想在杨智面前有所作为的元圭终于开口:“阁老之言,是说北奴人兵围开平山,示威连城之下是志不在长安,可臣以为,非是北奴人志不在长安,而是镇国公先前所言,只要秦王一部还在草原上,国朝便可与之一战,北奴人不知秦王何时班师南下,若是长安久攻不下,来日腹背受敌全军覆没可不是北奴人想看到的”
知道连城之外究竟是发生了何事的宇文杰也匆匆说道:“元大人此言有理,如今的时节,北奴人应该准备过冬了,又是战马产仔的日子,二十万人马追着邢国公南下,便是破了连城也是强弩之末,重围之下却让邢国公送来了这份军报求援,也是北奴人在试探国朝的虚实,我大宁当应邢国公之请命,命一良将领兵数万,驰援开平山”
“不可!”王太岳立刻阻拦道:“数万人怎打得过二十万人马,北奴人便是强弩之末,一人一口唾沫也能在长安城吐出一条河来,北奴人知道围魏救赵,又怎会不知围住邢国公,只攻援军?数万人马北上,只怕凶多吉少。北奴人此举,应是求和修好之意,可选一良臣出塞,往北奴单于牙帐,直承利弊,大宁与北奴停战修好”
“如今是北奴人围着邢国公,兵临连城之下,其心只怕是不止修好,还得要些好处吧?”杨智喃喃说完,又问到柳永:“柳永,你如何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