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是朝廷的将军不假,可杨宸对他林海有知遇之恩,他的妻儿在这王府里也从未被视若外人,这份情义,林海是个粗人,但也懂得报答,所以才会来此,找宇文雪要一个主意。
“军资开拔的事教他们不必担心,待王爷全身而退,王府一两银子也不会少他们的”
“诺,那末将现在回军前衙门准备了,最快明日午后,便能出兵”
“好”
“娘娘不可啊,藩王擅动朝廷兵马,罪同谋逆,娘娘此举,不是给那些清流言官们口实么?”韩芳不忍看到此刻宇文雪的失魂落魄的模样,但这王府里,林海的求战之心他韩芳看在眼里,不愿让宇文雪冒此风险。
“王爷是陛下的亲弟弟,陛下还能取了王爷性命不成?做不做他们都容不得王爷,那就做他们看看,欺人太甚,真当我楚王府是逆来顺受的软柿子不成?”
在对满朝文武的气魄上,宇文雪比杨宸要更直率一些,杨宸不愿给自己的皇兄添乱,让天子夹在群臣和藩府之间左右为难,可宇文雪不会想那么多,她眼里,只求自己夫君平安,谁想欺负这楚王府,便是和她宇文雪势不两立。
林海匆匆退去,宇文雪方才有时间拆开了陈和的亲笔,也知道了先帝驾崩前留给陈和的不止是一纸保命的遗诏,还有这一支奇怪的人马,潜匿在长安城的角落里,见不得光,庙堂之上的消息和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之中的流言,每一日都会快马加鞭的送到桥陵之上。先帝交给陈和的另外的一道遗命有些震天动地:“唯楚王之命是也”
一个先帝的亲随,忠心耿耿,手里握着先帝驾崩之后留在这世上仅存一支势力的前任司礼监掌印太监,如今却得听命于一个手掌兵马的藩王,或许驾崩之前,杨景已经预料到了最坏的那一幕,兄弟相残,而陈和,算是他给杨宸准备的一道奇兵,没有人知道这支兵马跟随杨景入主大内之后蛰伏在了哪些地方。
也许是庙堂上义正词严跟随众人游说新君削藩的当朝大员,也许是翰林院里一个默默无闻闷头为帝王誊抄圣谕的翰林待诏,也许是在六宫之中穿梭无忌的大内老人,也许是一个在外领兵,手掌兵马的军中将领。
自赵欢死后,杨景能用一座凉影楼将广武帝的耳目遮住,把先帝一手组建的锦衣卫当作玩物一般玩弄于股掌之间,全然不知他齐王府的势力究竟膨胀到了何种地步,也不知杨景究竟是哪一日让镇国公府,定国公府,护国公府,德国公府这些尚在京都的勋贵都站到了齐王一边。那杨景自然能有足够的时间,在新君的眼皮子底下,为杨宸再留下一张护身符。
也许是在自己登基之后,手上沾染了血亲的鲜血,杨景的确在驾崩之日,都很害怕杨智与杨宸的兄弟相残,所以才会选择驾崩在忆欢阁里,打算将自己的秘密脱口而出。但不幸的是,他低估了杨家人中可以登上帝位的人,低估了自己的儿子,所谓的秘密,在自己儿子那里早已经不是秘密。杨景从始至终没有看错儿子,其实只有两个,一个是一心想做大将军为大宁荡平漠北立下不世功勋的杨威,一个是绝不会背叛杨智重情重义,为了这份所谓的兄弟情义可以放下藩王之尊的杨宸。
宇文雪怅然若失的将信又还给了韩芳,她不明白先帝究竟是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的夫君,似乎永远都是明面上的父子相恶,让自己夫君背负一个为天子所轻疏的名头,而暗中又一次次的让自己的夫君去立功,位列人臣之前,封无可封。
将自己夫君架在高台上任熊熊大火扑面而来的是先帝,又是先帝一次次去将大火扑灭,让自己的夫君得以安然而退。这一次,先帝不在了,新君立威的杀威棒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般从长安城里直奔阳明城。
宇文雪不免想到,此刻的杨宸或许还困在那更南山下,未得进一步,仍是满心期待的等着凯旋之日,向朝廷上贺表,为新君的武功再添一笔永固南疆的痕迹。
“娘娘,奴婢还有一条从军中送来的消息”
“又是什么事?”宇文雪坐回了椅子上,今晚的月色中,留给她的,是触不到边界的寒冷阴森。
“王爷兵分三路久攻不下,已率军退至瓮城,可王爷,王爷染了病,鹿太医在军中说是中了什么毒”
“什么?”宇文雪的心被搅在了一处,颇为痛苦,却不能自愈。
“娘娘不要担心,王爷吉人天相,自有大宁的列祖列宗保佑,定会转危为安的”韩芳不开口还好,刚刚开口,宇文雪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委屈的快要将眼泪掉了出来。
“这仗打成什么样子么?还吉人天相,王爷殚精竭虑几次要丢了性命,莫非换的就是朝廷这般对我们?”宇文雪心里又急又气,一个念头不经意的蹦了出来,瞬间布满了她的全部。
“韩芳,你去准备一番,明日问水阁中所有剩下的高手,都随本妃去一趟平廓关”
“娘娘使不得”韩芳劝阻道:“边陲险地,娘娘怎可以身犯险,娘娘若是去了,王爷分心,岂不是白白让廓部占了便宜?奴婢去王爷军中,将王府太医多带几人去,王爷定会转危为安,奴婢用这顶人头担保”
韩芳的劝诫毫无作用,在他开口之时,宇文雪的心意已决,她只有一个念头,将杨宸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