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宸疑声问完,跪在地上的方羹连连向身后挥手道:“还不赶紧给将军解开!”
“末将见过王爷”罗义踉踉跄跄地给杨宸行了礼,却被杨宸骂道:“真丢本王的脸,让一个锦衣卫就给拿了,在本王的封地里欺辱百姓,被打死了他们活该,赶紧回去治伤”
“诺!”
待罗义被去疾搀扶上马时,另外一头的那名年轻的锦衣卫已经被张豹打得鼻青脸肿,奄奄一息,溅出的血让在场的诸多锦衣卫无不是恨杨宸入骨。
“别打了”杨宸说话时,将马鞭扔给了方羹:“方大人早些回京吧,反词也好,参本王一本也罢,方大人自便,如此骄纵的锦衣卫来做本王回京的护卫,本王受不起。本王已经给陛下上了折子,刘忌也快到京了,方大人再不回去,只怕这一辈子,也回不了长安了”
杨宸转身便走,方羹在背后却是一身冷汗,原来自己在杨宸这里,根本没藏住一点心思,他默默捡起了杨宸的马鞭,回头往那名倒在地上的锦衣卫身上连着抽了四五下,痛苦悲吟之声都已经渐渐微弱。
“大人!大人!别打了!再打就没命了!”
方羹恶狠狠地将马鞭扔在地上:“这楚王的马鞭抽的不是他!是我们整个锦衣卫的脸!都给我记住今日!收拾家当,回京面奏陛下,请陛下为我等做主!”
“回京!请陛下做主!”
一场剧变就这般因为锦衣卫的一退再退而收场,方羹可不敢面对面和杨宸争个输赢,他知道杨宸是杨家人,而自己只是杨家的一条家犬,狗不与主争。可再是位高权重,也总有弱点,方羹心里已然有了打算。
一个私通吴藩广备军粮,可以是对廓部用兵所需,也自然可以是其他;将一个外邦郡主偷偷藏在海州城外,可以是勾连外敌的证据,最不济也能在长安城里给杨宸挂一个荒淫无道的恶名。还有今日这般狂妄,兵围皇命锦衣卫,何其放肆且不论,竟然敢妄 称位同国储,带着这些秘密,方羹笃定自己可以在长安城里让杨宸狠狠地摔一个跟头。
一道返回王府时,杨宸在马背上全然没有了刚刚那番怒气冲冲,手执缰绳轻声向罗义问道:“疼么?”
“今日有劳王爷了,末将刚刚用了内力,不过是些皮外伤,无妨的”
罗义说得轻松,可皮开肉绽,一身血迹的样子格外瘆人。
“本王知道,你今日揍了锦衣卫,就想着也挨一顿揍和他们扯平”杨宸平静地说完,又转而叹气说道:“可本王今时今日的处境,再是如何明哲保身也无济于事,日后都给本王放肆一些,本王不能让人家打了自己的脸还把右脸伸过去,今日之后,人若犯我,十倍偿之,你能明白本王的意思么?”
罗义微微沉思,还没想透,却也硬着头皮说道:“末将明白”
“还有今日城中小孩儿唱的这首词,方羹定会带去长安,有心之人教孩子们唱它,咱们防不胜防,韩芳已经领着人先本王一步回京投石问路,城中只有一个李平安做不得这些事,你且不必回顺南堡了,在阳明城里给本王好好查查,是谁这么想逼着本王早一日死在长安城里”
杨宸一语说完之时,已经是天色昏暗之时,尚未启程返京,可长安城里那些明枪暗箭的血腥味他远在千里都能闻见。
只是他并未想到,这写下反词要害自己的人,此刻就在阳明城里,而且不是那些文官清流们的手段,只是一江湖布衣老道,又一次拨弄风云的手笔。
众人回到王府时,纳兰帆正被阿图搀扶着焦急地探望,她没有想到罗义竟然能被锦衣卫抓到大牢中去,更没想到杨宸会因为此事大动干戈,还找林海调了一千兵马与锦衣卫彻底撕破脸,甚至背上一个骄纵不法的名声。
杨宸先下了马,阿图便急忙从纳兰帆身后穿过去将虎符奉上。
“林海没问为什么?”
“林将军说他没见过我,是王爷用虎符自己调的兵”
“哈哈哈”杨宸笑出了声,又摸了摸阿图的脑袋:“这林将军如今也爱惜官声了,以后别学他”
阿图惊恐地看着杨宸身后遍体鳞伤的罗义,他知道师傅武功高强,所以当罗义被打成这个样子,让他此刻有些回不过神。
杨宸走到了纳兰帆跟前,看穿了纳兰帆眼里对罗义的心疼,故而添油加醋的说道:“人本王给你带回来了,被打成了半死,再晚半步,他的命就得交代在哪儿,纳兰姑娘逞个威风差点让本王失了一个大将军啊”
“民女知罪”纳兰帆红了眼眶,却也透着固执。
“知什么罪?今日纳兰姑娘不出头,他眼睁睁看着那帮锦衣卫欺负我定南卫的老弱还敢回来,本王一样得打他一个半死。于公,还该本王谢纳兰姑娘才是”
杨宸说完,转头盯着搀扶罗义的去疾一眼:“你傻么?”
“王爷,我?”去疾有些云里雾里,非逼着杨宸说了一句“罗将军如今有人心疼了,还傻站在哪儿?”
“哦哦”去疾匆匆将罗义撇下,跟着杨宸走回了王府。罗义则是一瘸一拐地走到了前头。
“疼么?”
“不疼”
从记事起,无数次遍体鳞伤,有个人无数次这么问过,也有个人无数次这么回答过。
红灯初上时,阿图掌灯,纳兰帆带着不便的身体又一次为罗义上药时,恍惚十余年,匆匆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