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管事您老别急啊,听我说完”
韩芳侧耳倾听,赵祁也徐徐说来,举手投足中,楚王府的第一幕臣姿态,显露无遗:“其一,问水阁要在藏在京师之中,躲开宫里的探子,朝廷的锦衣卫,还有这些三省六部各处衙门,各家公侯府邸的眼线,为今之计,只有躲在王府里。当初问水阁建于顺南堡一叶楼,乃是其多近江湖,若是暴露,也不必牵连王府。可大隐隐于市,唯有将他们尽数收入王府,方可用王府的高墙大院,挡住他们的耳目。以王府为汇聚之点,在京师之中采买酒楼茶肆安插耳目,在京师之外,便是这其二了”
“其二是?”
“其二,京师以北边民逃难入京,是在让陛下难堪,把他们拦在陈桥北面,更是糊涂举动。陛下先诏王爷,再诏王爷旧部兵马,或是打算在年前让北面消停一些,韩管事可以陈桥,纯阳关一线,向北开拓问水阁势力,若能刺探北奴军机,则是上佳,将来若是朝廷要对北奴动兵,我料想王爷或许必是一路军马主将,也可有所便宜。而这动静,咱们可以闹得大一些,难民涌入帝京,朝廷和百姓皆是不胜其烦,可若是王爷刚刚回京,便能平定此事,于王爷声望大有裨益,我料想陛下也是此心,才会罚了国舅爷,放任陈桥难民入京乞食。”
“其三,便是宫中了,韩管事是宫中老人,如何行事,不必我多言了吧”
韩芳微微点头:“陈和人在桥陵都可先方羹一步告诉我等宫中变故,或许可以一用,赵大人且放心,我与陈和只是有私怨,只要能帮王爷,我明日便派人去一趟桥陵”
“不”赵祁面色变得冰冷而凌厉:“韩管事要亲自去一趟,陈和若是能成为王爷日后可用之人,于我王府,有百利而无一害”
当初从影卫的天牢之中领教过陈和手段的赵祁对这位先帝的近侍有些钦佩,可以御前伺候心思深沉先帝多年而无纰漏,其谋略行事,已可见一斑。
楚王府中为杨宸到来而有人谋略多时,被赵祁一番话,刺痛了内心深处的杨智自然也会有所准备。
奉天殿中的早朝之上,在议定了诸多军国大计之后,按照往常,就到了高力该宣散朝之时,可杨智静静地坐在御座之上,高力也似乎心领神会地站在一旁一动不动,让群臣不禁心生疑惑,面面相觑,又不敢明言质问。
“诸位爱卿”
半炷香的时间就在奉天殿里悄然溜走,王太岳似乎因为困倦而微微闭上的双目,也因为杨智亲自打破沉寂的一句话,重新睁开。
“这北奴实乃无信无义之辈,才与我大宁和亲修好,这如今就趁着入秋战马也是膘肥体壮的时候屡屡入我连城,劫掠我大宁军民百姓,来去匆匆。我大宁九镇边关,连城万里,却让朕的子民要逃进长安城里乞食,让朕为他们做主,朕等了诸位爱卿几日,也不见有人写折子为朕拿个主意,此事该如何处置”
“陛下!”方孺先声夺人,丝毫没有留意王太岳和宇文杰是否有想要开口的举动。
“臣与鸿胪寺卿皆已问过在京未归的北奴国使,他们竟然说入我大宁劫掠边民的都是强盗恶匪之辈,是这伙人在北奴边军的清剿之下无处可去入了大宁,草原广袤,他们也是行踪不定难以寻觅。对伤我边民之事,他们亦是无计可施。”
“笑话”杨智冷哼一声:“当我大宁皆是三岁小儿不成,好,他们管不住,朕便替他们管管,诸位爱卿可有谁愿领军,教教这帮北奴王庭口中的‘强盗恶匪’之辈规矩”
“陛下”方孺接着说道:“臣以为,此非良策,入我大宁连城者,多是小股的北奴骑军,北奴人来去如风,我大军在边疆怎可为了这些人而轻动,疲于奔命,才正中北奴下怀。臣以为,不该用大军远征,可选一人奉皇命巡边,差遣兵马,修葺连城损毁之处”
“该用何人?”杨智随口一问。
“臣举荐,护国公曹评”方孺还未开口说出自己的理由,杨智就冷冷地打断了他的话:“护国公用家私为朕修连城,再让他巡边,只怕要把护国公府的家底给掏空,曹蛮大将军在九泉之下也会在父皇和太祖皇帝的跟前叫苦”
满朝的笑声之中,杨智话锋一转,为方孺找了个由头,将他赶出了长安城:“既然方爱卿说只选一人巡边便可,那定然是心中已有谋划,那便由方孺去巡一次边吧,让京师以北的百姓过个好年。朕赐你尚方宝剑,许你便宜行事。”
方孺虽不知杨智为何有这番圣谕,却也并不害怕这桩苦差,老老实实地领了皇命:“臣,遵旨!”
“散朝!”
高力大喊一声之后,杨智在恭送声中留给了群臣一道背影,今日所有人都以为方孺是把自己坑了进去,故而议论纷纷,内阁三相见此情形也是不置可否。礼部尚书拿着尚方宝剑去巡边,王太岳一眼便能看出这是杨智打算给方孺这个带着书生意气的当朝新贵一点苦头历练。
“王阁老还不知道么?”
“什么?”
“江南的税案,查到了方家头上”宇文杰站在一旁,和王太岳一道走出了奉天殿。
“陛下这是让方孺躲开?”
“风雨欲来,如何躲得过?楚王都到横岭关了,方孺再不走,这长安城里,只怕要热闹咯”
“热闹些好,热闹些好”
杨宸即将回京,从始至终对削藩和亲藩入京两件一道当朝大事未留一字的王太岳似乎比宇文杰这位和杨宸亲上加亲的舅父更欢喜一些。
横岭关外,十余骑飞奔着掠过朝廷的驿道,横岭的密林之中,江湖之上都是鼎鼎有名今日却成了帝王鹰犬的大人物们老老实实地护卫左右。
“楚王杨宸,一年之后,又至横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