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战事刚刚因为大雪和杨宸的十杀令中恨不得将北奴入连城劫掠的轻骑千刀万剐的杀意震慑住了许多人,杨智没有让神策军回到长安,而是在杨婉和王敬刚刚大婚之后,一连下了数道诏命为杨宸庆功。
楚藩上下部将,在南疆时屡屡建下奇功,甚至在入京平乱也是大功在身都没能讨到封赏,眼下才不过入京半年,小打小闹了一场,三营主将皆授天子钦命的校尉,在大破完颜沓的数战之中立下奇功的邓耀,也被杨宸从马夫提为了亲兵营百夫长。
今时不同往日,从前的朝廷里,总有人要提防着已经手掌重兵的杨宸,所以无论立下了多大的功,都讨不到什么便宜,三月定藏的灭国之战后,杨宸被禁足一月,连宇文雪对此都委屈不已。平定晋逆辽逆的两藩之乱,换来的只是朝廷惊惧生疑,让他速速离京,不得入长安奔丧。
但如今,只是小小的一仗,杨智和整个大宁朝廷都好似恨不得把所有可以的封赏交给杨宸,杨智是真心疼爱自己的弟弟,想把从前杨宸受的委屈统统弥补,也想扶持杨宸,一举打破水火不容的勋贵和清流相争局面。
而朝廷里那些推波助澜不加劝阻的人里,有人为此振奋,也有人为此忧心忡忡,杨泰的旧事在前,一个没有储君之位却有储君之实,又立功太多,封赏太厚的王爷,如今登得越高,来日下坠时,便会摔得越惨。
夕月十四,杨宸生辰当日,杨智下诏,赐杨宸开府之权,许杨宸在京师王府,自设官署。也正是这一日,宇文松这位镇国公府的少公爷,在年前离开了长安城着,杨智要重建东都,命宇文松为东都留守御史,总揽重建东都宫室之命,限期十月。
而刚刚和杨婉成婚的王敬也领到了自己的差事,作为大宁朝的第二位驸马都尉,王敬接替和珅就任东都巡按,领两京两道漕运转运使,奉诏重建浊水大堤,十余年后,大宁王朝又一次开始大治浊水。
领了一个苦差又同时得到了一个肥差的王敬和宇文松一起离开的长安,令人诧异的是,新婚燕尔,杨婉却留在了长安,没有和自己的夫君一道赶去河东河北之地。
王敬知道自己巡按浊水要做的是多苦的差事,他想用治水的事向自己的父亲明证,没有他这位首辅大人的提携帮扶,凭自己的一腔热血,一样可以名垂千古为后世人所敬仰。他从不愿被人称作什么首辅之子,他更想让后人称呼自己是王太岳之子,也有人可以说王太岳,乃王敬之父,父子二人,皆贤德之臣也。
在太妃杭氏离京入蜀前,曾把杨婉唤进了宫里,让杨婉随王敬离京,回到王家的杨婉说了此事,被王敬所拒。公主驸马本可开府别住,二人成婚后,杨智将皇城南角的一处名唤澄园的大院赐给了二人,还亲自手赐了“敕造和玥驸马府”的金匾,一时为长安之人所称道。
但杭氏又让杨婉退了宅邸与王太岳夫妻合住在一处,以显孝德亲近,又为王敬所拒,这位在王家以孝举为人所称的驸马爷成婚过后像是换了个人,在成婚之后的第三日,就带着杨婉一道搬出了王家,住进了更宽敞舒适的驸马府。
两藩谋逆,鲁王周德作乱,怀国公独孤一族谋逆,牵连甚重,长安城外被收归朝廷的许多皇庄在年前的这番分赏里,给了许多人,尤以楚王府最重,和玥驸马府次之。在宇文雪以王妃之尊亲自坐着马车带着王府侍卫一处处接过皇庄土地户籍时,闷在府中无事可做的杨婉也有样学样的跟着宇文雪出城巡视自家的田庄地契。
宇文雪能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看着一本本账册不用算盘和纸笔就能准确无误的算出各处庄子的田租粮赋,让杨婉惊叹不已。
“皇嫂,你算得这般辛苦,为何今日还烧了好几处庄子往年的账册啊?”
“算清楚些不过是告诉这些人,我是有备而来,他们糊弄不得我,否则我大可让王府里其他的人来管这些杂事。烧了账册,是因为这些都是烂账,咱们两家收的大多是罪臣们被收回朝廷的田庄,里面纠葛牵涉太深,真要查清楚,仅是长安府,锦衣卫,刑部大理寺这些衙门的官司就得打一个天昏地暗,索性不要,免了这些佃户的租,来年行事也便宜许多”
宇文雪把手中的账册折成了一个角,合上了账本,向一旁似懂非懂的杨婉提醒道:“皇妹,王家在京师没什么可以用的人,跟着你从宫里出来的,多是太妃娘娘当年的身边人,我看了几眼,都是办事妥当的聪明人,你有什么不便做的,放手让他们去做。王敬如今外任,王阁老贵为首辅,长安城外陛下赏赐的这些皇庄铺子,都算是你自己的嫁妆,可得盘算仔细一些”
“唉,皇嫂”杨婉有些志气颓丧,当初在宫里总想着出宫了就好了,真等着自己出嫁了,入宫还得先向司礼监和宫内监通禀要一个帖子才能入宫后,她又总想回去。
“皇嫂又不是不知我,我哪儿有皇嫂这般聪慧能干,当年在宫里识数我都是糊弄过去的,如今只知道一堆的田契房契,哪里理得清楚。要不皇嫂为我打理打理?”
杨婉最擅长的就是这门功夫,只见她牵着宇文雪的手,还像个女儿家一般的撒着娇,宇文雪也不好回绝,只是笑道:
“陛下赐了这么多的铺子,山林池沼,还有田庄,你都交给我打理啊,不怕我给你吃了?”
“早在宫里时就传言七哥行军征战,每战必是所获颇丰,王府家资只怕比坐在平海卫的六哥还多,皇嫂怎么会看得上我这点东西。便是真有皇嫂喜欢的,皇嫂拿去便是,我没少在七哥这里得些好处呢。日后七哥位高权重,王敬也得靠七哥庇佑着”
宇文雪的面色一沉,手也从杨婉的掌心缩了回来,一头雾水的杨婉看着宇文雪冷冷冰冰的神色,还未察觉自己说错了话。
“皇嫂,怎么了?”
“这些话你说过我听便够了,切不可外传了去,若是你七哥听到了,只怕会委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