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弟告退”
杨宸就要抽身要走时,宇文雪并没有和他一样向榻上的杨洛行礼告退,反倒是语惊众人的说道:“皇兄,敢问今日的猎场当中,可有你王府的随侍护驾?”
杨洛面露迟疑,在榻上点了点头:“自然是有”
“今日皇兄和我家王爷双双遇险,可这些随侍竟然毫无察觉,还请皇兄好生看管一番王府上下的随侍,免得来日,受了其害。”
“不可”杨宸连忙回头劝住:“这是皇兄的家事,不可妄言”
“弟妹这是何意?”
“既为随侍,主辱臣死,皇兄和我家王爷今日遇险,吴王府随侍一不知护驾,二不知求援,三,若是明知皇兄和王爷遇险却还不管不顾,任由皇兄与王爷继续打猎,几近险境,既是失察,也是失格。还请皇兄从重责罚,免得来日再有这般险地,这些人也不知为皇兄示警。万幸是今日没出事,倘若真是有个三长两短,就是把他们凌迟处死,也不为过”
宇文雪的话让吴藩上下一时噤若寒蝉,离开营帐前,陈凝儿也从宇文雪那双秋波盈盈的目光之中读出了些许弦外之音,在他们走后不久,便屏退左右,一人留在营中照料杨洛,商议起了什么。
从今日出海来此,到围猎结束,等杨宸回到自己营中不久,已经需要燃烛才堪堪让帐内亮堂一些,杨宸没有请太医来为自己诊治,只让去疾讨了一些药酒后,独自把宇文雪留在了帐内。
一身罩甲落地,白袍袭下,赤裸的上身,瘀青,血迹,疤痕,触目惊心,端着药酒走进的宇文雪看得杨宸这般模样,一时间还有些担心:
“臣妾还是去给王爷请太医吧”
站在原地的杨宸只是摇着头笑道:“老夫老妻了,还害羞呢?”
“王爷!”
“好好好,我不说了”
杨宸盘腿坐在了榻上,将自己的后背留给了宇文雪,宇文雪早已吩咐婢女端来了清水,亲自为杨宸擦去了伤口旁边的污垢之后,才按照太医的话,先拿起了药酒浸透丝绢,开始给杨宸擦拭起来。
“啊”
在厮杀打斗时,这些伤口哪怕血肉模糊也没让杨宸觉着疼,骑在马背上打猎更与当初在战场之上杀敌过后,还能带兵连追几十里的快意并无不同。宇文雪站在杨宸的身后,理所当然的看到了自己脑后被疼出是热汗,还有紧握的双拳。
又是浸透,又是转来身前,宇文雪缓缓在杨宸身前蹲下,忍不住用左手去抚摸着曾经那些幽暗的灯火还有被床帏遮住的依稀月光所不能看清的疤痕。
“疼么?”
杨宸好强的摇着头,哪怕明明额头渗出了一层汗水,哪怕自己神情明明十分苦痛难忍。
“王爷今日,是不是在猎场里被皇兄为难了一番?”
宇文雪的眼睛仔细盯着杨宸身上今日新添的伤口,小心翼翼地用浸透药酒的丝绢擦去伤口上的血迹和污垢。
“没有,只是多年不见,非要分个高低而已,就比试了一番”杨宸的话未说完,宇文雪的手按着丝帕就向杨宸的伤口压去,让杨宸没忍住疼得叫出了声。
“真是如此?王爷若不说,臣妾自己去找皇兄问,为什么要给王爷打成这个样子,再不然,等我回京,非得去陛下御前状告他吴王府!”
杨宸一把将宇文雪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坐着,他当然清楚自己的王妃不仅有这个心,而且还有告御状的这份本事,紧锁的眉头稍稍缓和,老老实实地交代道:
“要想在江南道把这案子办妥,绕不开他们吴王府,为陛下做事,甚至可能要动了皇嫂的兄长母族,挨顿揍,有什么?”
“公是公,私是私,王爷和皇兄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怎么可以把家国大事拿来私斗出气”
宇文雪挣扎着想要起身,看样子是打算去找杨洛要个说法,被杨宸死死拦住才未能得逞,只是这一动,刚刚才被药酒染过一遍的伤口又撕裂开来,又是鲜血渗出。
慌乱中义宇文雪连忙取出太医调制的金创药粉也顾不得杨宸是不是疼就撒了上去,才堪堪止住了血流。
杨宸的确没什么,伸手把蹲在自己身前委屈万分,眼角含泪但没有流出的宇文雪拉了起来,攥着她的手说道:
“我也给六哥伤了不轻,若本王挨一顿打就能把这案子查清楚,断了吴王府的财路给朝廷开源,每年多个上百万两的银子,本王就是再挨一顿,也无妨的。”
“王爷还说!”
“好好好,不说了”杨宸好一番宽慰,但有人心疼自己,为自己委屈,他心里还是有些说不清的得意。
“今日挨了顿打,明日回到东海城,这案子也就好办了,趁着罗义和李平安还在查,咱们在平海卫还有姑苏去玩玩可好?”
宇文雪站在杨宸的身前,自己扭过头去擦了擦脸,回头颇带着几分醋意的话问道:“南疆战事危如累卵,月姑娘还被困在了昌都城,王爷真能放下心来陪臣妾游山玩水?”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宇文雪的手指摸到了杨宸腰上在响水滩时为了救月依新添的那处伤口:“从我嫁给王爷的第一日,王爷身上每多添一处伤口,我都知道是何时何地所添”
“.......肩膀上这处,是永文六年,与多吉厮杀之后,王爷被多吉的藏刀所伤,后背这处三寸的刀口,是永文七年回京平乱,在淞山被北奴骑军伏击后所留.....”
“大婚那日,王爷在臣妾身边睡着以后,臣妾仔仔细细数过,留疤的伤口不过三处,有一处箭口,还是永文五年王爷就藩之后,在阳明城外与南诏一战时,被流箭所伤。可如今,王爷身上留疤的伤口整整十一处。这最新的一处,不就是乌蒙山下,月姑娘遇袭,王爷为了救她所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