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将军真不打算走?本王看城外的云单阿卓好像快坐不住了,或许是皇兄在东羌已经见胜败,不日就要来了,若是云单阿卓此番全力攻城,丽关又残破成这个样子,我看怕是守不住了。”
“守不住也要守”完颜术经过几番大战,对云单阿卓的心思也渐渐了然,城外就是十万头猪,残兵不过数千的丽关也早就该被冲垮了,到今日丽关也没丢,只能是他云单阿卓尚且有所幻想,不敢也不愿让大宁对视他云单阿卓如洪水猛兽。
当年多家不也守着红教的一亩三分地和大宁相安无事多年么?他云单阿卓只是把红教之主从多家换成了自己,只要能让大宁觉着远征得不偿失,他哪怕再次称臣,也是无妨的。
完颜术身上已经见不到当初在长安城时的那份桀骜之气,也不见初到丽关时,为了震慑各族百姓的残暴,领头食了人肉,成为旁人口中畜生不如的禽兽之辈后,见惯了这人命在沙场之上脆如草芥之后,他反倒愈发的退去锋芒。
“王爷让我守在这儿,没有王爷发令,我是不会退的”
“可情形有变,倘若皇兄真的在东羌大胜,咱们也不必苦守边城,只要能与云单阿卓纠缠着,等到大军赶来就好。丽关城早已不堪一守,云单阿卓就算拿去了,只要咱们大军一到,两三个时辰就能再次易手。若是我军主动突围,用本王的骑军为将军冲出一条血路来,我们也尚有可为。可本王的骑军若是在丽关城里被他们活活憋死,可就亏了。”
完颜术呵呵一笑,说起了往事:“几年前,末将在长安时,王爷还是在宫里连多骑半个时辰的马都会哭鼻子的小殿下,怎么如今说起战场的事,也能说得头头是道了。末将斗胆一言,王爷是楚王殿下和末将看着长大的。
殿下派王爷领骑军来丽关的心思,末将其实猜得到,倘若这几日云单阿卓真是全力攻城,王爷可自己率骑军冲出重围,但末将既然开口和丽关的将士们说了要与他们一道,同生共死,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就不会走的。”
“将军猜到了什么?”
完颜术抬头看着月亮笑道:“楚王殿下是在骂我‘你个死胖子,给本王小心点,本王的弟弟若是磕着碰着了,非杀了你不可’哈哈哈”
杨宁没有笑,他不想再被任何人当作一个憨态可掬,喜欢哭鼻子的小孩子:“将军错了,皇兄是以我为饵,让云单阿卓咬住我们,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的提兵和云单阿卓真刀真枪的杀上一场了。”
“哦?”完颜术仍旧走着,如今的他,连登上城楼走几步梯子都会喘着粗气:“那王爷不怕么?”
“不怕啊,皇兄肯定有后手,反正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战死沙场,我相信皇兄”
“这不就对了么?末将也相信楚王殿下,所以楚王殿下让末将在这儿像颗钉子,给云单阿卓钉死在这儿,末将就不走。
我可不管楚王殿下这后手是断断续续的朝廷援兵,还是南诏的时不时的钱粮,又或是王爷这几千骑军,只要王爷没有下令让咱出城,咱就搁着守着,死了还能换楚王殿下两把眼泪,为我哭一场,不算是赔本买卖。”
听完颜术竟然把生死说得这般简单,杨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他陪着完颜术在城楼上远眺着藏军的大营,今日的月色格外清亮,清亮到他们甚至可以在城楼上看见城楼下的坑洼不平之处。
“王爷刚刚娶妻,又是朝廷倚重治理蜀中的当朝亲王,末将还是提醒一句,倘若丽关真到了不可为之时,王爷一不可怜惜末将之性命,二不可怜惜丽关之存亡,三不可怜惜守城士卒之生死,只管带着骑军冲锋,末将会在这儿,把云单阿卓引过来。”
杨宁其实自幼就害怕长得黝黑,生得膀大腰圆,像是宫里那些小书中画的鬼差一般的完颜术,但偏偏今日,他第一次从完颜术的容貌里看出了些许善意。
完颜术此刻的眼光,和杨宸等几位兄长看他的目光相差无几。他心里早有打算,但还是假装这是第一次有此念头般点头说道:
“知道了”
血战,如期而至,在宁军向北开拔,借道南诏向丽关进发而来时,云单阿卓开始率军猛攻丽关。
血战,从天明时分开始,云单阿卓再也不堪忍受在城外远望丽关,久攻不下被士卒疑心的时候,不仅亲自督战,更是在藏军一如往常有溃退之意时,带着亲兵第一次自己攻城。直到午后,双方精疲力竭之时,藏军终于第一次攻破了丽关的南门。
蜀王杨宁,见情形不对,开始骑军至北门趁着藏军力竭,冲杀突围。
是日夜,在赶来丽关的途中,邓通和赵祁一前一后收到了两份军报。
“贼攻城之势日盛,我军不敌,丽关城破,参将完颜术,生死不明,余者,死伤不计。丽关之军,恐已全军覆灭矣。”
“海自凉山军马场知丽关事,奉楚王之命,引云州兵马并宁关之军,东西并进,合蜀王之兵,于丽关城外扎营,与贼周旋,攻守之势异也,唯望将军,快马合兵一处,围而歼之。”
一忧一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