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程江河的笑容还没有收回去,芮红军嘴里蹦出了一串讥讽的话语:“笑?亏你还能笑得出来!你们这些人费尽心思爬到领导岗位,难道就是为了祸害老百姓的吗?”
程江河心里舒了一口气。芮红军把话题扯到斑竹桑树湾污染上面,说明芮红军是一个有正义感的记者,这正是程江河内心希望的。
程江河的心情沉重起来:“我能理解芮记者的意思。但有一点请你要相信我,我和你一样,都希望还桑树湾老百姓一方净土,让他们可以在那块世世代代都属于他们的土地上继续幸福地生活下去。
也许你认为我这一番话是在打官腔,可是我向你保证,这些话都是出自我的本意。只是人在官场,身不由己啊!”
程江河话锋一转,诚恳地道:“芮记者,对于桑树湾的污染,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和你是同样的感觉,触目惊心!”
“我可知道一些官员,上任伊始,对很多现象都感到触目惊心。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地这些触目惊心的现象就不那么触目惊心了,甚至可以慢慢接受,到最后变成司空见惯,似乎没有这些现象反倒有点不正常了,对不对,程大常委?”
程江河摇了摇头:“芮记者,我不否认,时下有很多你刚才所说的官员,甚至在我们西峰市也有。但是绝对不包括我!
就拿桑树湾来说,我每看到一次,就感到触目惊心一次,甚至一次比一次触目惊心,它是流淌在西峰大地上一条毒龙,又是盘曲在我心中的一条毒蛇,时时都在啮咬着我的心。比起你们记者来,我更想早日把它治理好!”
“可是,程常委......”
“芮记者,请你等一等,让我把所有的话说完,你再发问好不好?”芮红军刚想开口说话,程江河伸手把她的话拦住了。
芮红军看着程江河一脸郑重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可是治理好一条污染如此严重的河流,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工程,需要方方面面进行努力,当然,首先是政府方面要表明态度,要做出表率。”
程江河道:“可惜的是,并不是所有的西峰市官员都这么想。
在西峰市,采矿业在政府财政收入中占了相当比重,所有政府官员都在为采矿业大开绿灯。不能说他们没有意识到这种疯狂的行为的后果。
但是按照目前政绩考核体系,一个地方政府的政绩主要与地方的国民生活总值和财政收入来挂钩,而且地方首长都是干一两任,甚至一两年就调离了,请问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他们如何去考虑一个城市、一个地方的长远规划?只有眼前的政绩才是实实在在的。”
程江河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自己的思绪。这些东西在他脑海里思考了很久,一直想找个人来倾诉一下,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倾诉对象,今天芮红军来采访他,就让她当一次他的倾诉对象吧。
程江河继续说道:“我是想治理桑树湾河流,但是我一个人的声音在领导班子成员中太弱。如果我是领导班子中的班长,哪怕是副班长,都好说,可是我只是一个新晋的常委,在眼下的政治格局中人微言轻,我的意见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可是我还是想有所作为,尤其是当我看到桑树湾两岸被祸害成那副模样的时候,我更是义愤填膺,我很想改变我有心无力的局面。
于是我就想借助外力来促使西峰市领导班子改变思想观念,来采取切实有效的措施治理桑树湾的污染。”
说到这里,程江河无奈地笑了一下:“芮记者,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你到斑竹乡来采访,你在省报上曝光斑竹污染情况,还是我这边托人传的话,为的就是想让省城媒体对桑树湾的污染进行曝光,让省里领导对江东市、西峰市施加压力。”
“什么?竟然是你?”芮红军惊讶地道,“我听李总编说过,是一个神秘人物给他提供了斑竹乡污染的线索,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个神秘人物竟然是西峰市市委常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