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气氛骤然变得尴尬起来了。

季明珠茫然地颤了颤羽毛似的长睫，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因为在他的视角看来，他真的是很真诚地对顾商做出了夸赞，殊不知在外人耳朵里听来就是……好骂。

男人英气俊朗的脸上挂着笑，眼神却凉飕飕的没有笑意。他捏着指骨，没忍住“咔嚓”的响了一声，轻微的响声在静谧的空间就像炸开的鞭炮一般。

康司机瞬间就严肃了脸，目不斜视地盯紧路况，不敢再分神。

而后，顾商似笑非笑地侧过脸来，“……谢谢，夫人的、赞扬。”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从齿列间艰难地挤出来似的，一字一句吐字很重。

少年浑然不觉，一双本就灵动的眸子顷刻盈满水光，白皙的脸蛋悄悄爬上红晕，像个鲜嫩的水蜜桃。

老公又叫他夫人诶……果然乖乖听话，就能得到表扬。

季明珠眼眸亮亮地别开头，羞意上涌，继续低头捣鼓手机去了。

低调而奢华的舒适豪车内又重新陷入安静，顾商此前打破了沉寂，结果尴尬收场，便也不再开口说话了。一心投入今天待处理的工作，努力用接下来的一生去治愈刚刚短短的一段对话。

而季明珠下完了宝宝巴士也不好当场学习，就默默地关掉了手机，脑袋一歪在这平稳行驶的车上睡着了。

正在一旁蹙着眉盯着平板的男人立刻就扫过去一眼，再缓缓地移开。

不作理会。

反正这娇气包也不需要别人的帮忙，他还是别多管闲事了，再说就算脑袋磕俩大包也不会怎样。

男人负气地继续工作，结果没过多久，车子就轻微起伏一下——经过了减速带。

睡得并不深的少年顿时被惊扰到了，嘟哝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语，毛茸茸的脑袋眼见就要往车窗上蹭去。

倏地一只温热宽大的掌心从椅背间隙穿过，精准地捞住险些把脑袋往车窗上撞的少年。

顾商：“……”

康司机这回没敢再往后瞄一眼，只专心开着车。

没人看到这一幕，顾商的尴尬就缓解了不少。

他放轻了动作，神色略微有些嫌弃地将季明珠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靠。

啧，真烦人。

任由少年往车窗上嗑自然是气话，他这种有涵养的人怎么会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孩子计较，非君子所为。

何况——季明珠要是在他车上磕疼磕痛了，保不准又能借机发挥泫然欲泣地冲他撒娇。为了把娇气包的撒娇攻势掐断在摇篮里，他只能这么做。

季明珠的脑袋倒是不重，一点点的重量抵在顾商的肩头。

虽说本不该会影响他的工作的，但少年飘逸蓬松的发丝总是随着车子的晃动而轻轻搔过他的下颌。

轻轻的，软软的。

很像少年总是勾引人般落在他下颌处的吻。

也是这般若即若离，一触即分，又软又滑，但是很痒。

那种痒意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并不是被蚊虫叮咬后烦躁难耐的痒意。轻飘飘的，不会让他很想去抓，甚至希望那股莫名的痒意停留久一些。但不抓吧，又惦记得慌，存在感很强。

这种奇怪的诱惑力，顾商把他归结为学生时代一直惦记但是抢不到的游戏卡、三伏天里总是卖断货的桃子味雪碧冰——都是动摇人心影响人步入正轨的东西。

应当远离。

可少年睡得香甜，他要是把人推开也太不是人了。

顾商沉着眼帘，有些为难。

……说起来，好像从昨天吵架到现在，少年都没有再主动献过吻了？

不对，好像还是有的。

就今天早上，因为某个不知名的原因，自己起床的动作很快没有赖床，季明珠就撒娇说奖励他一个亲亲。

不过因为自己受之有愧，而且那也称不上什么奖励，所以自己拒绝了。

然后就没了下文。

男人凌厉的剑眉微微下沉，面色难辨。

恰巧经过一个眼熟的红绿灯路口，顾商才轻轻捏了捏脸颊肉睡得鼓鼓的少年，喊他：“季明珠，醒醒，快到了。”

“……嗯？”少年一边揉眼睛一边发出舒展身体的声音，还没睡醒就乖巧听话地坐好，下意识去摸自己要背去上课的小包。

经历第一次上艺术课，少年已经有了些许经验，便把许多不需要的东西给去掉了，给小背包减负不少。

季明珠摸到边上塞着的一长柄卷轴，心下安定。

嗯，给许桐画的画也带上了。

顾商余光看见他的动作，有些要提点些什么，将要开口时又想起上回被少年嫌啰嗦，又悻悻地合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