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等右等，陈秘书终于从顾氏集团一众打工人千盼万盼的眼神中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众人连忙追问，今天顾总怎么气质那么变态，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陈秘书神色微妙。

他有点不想替上司显摆他的喜讯。

而且这算是顾商的私事，秘书不经过上级的允许，本来就不可以透露关于上级的私事的……虽然陈秘书从刚才自己身上遭遇的事情看来，顾商应该巴不得别人知道。

陈秘书脸色几经微妙的转变，最终在众人苍白如纸的面色下面无表情地暗示道：“没事，都回去好好工作吧。”

“顾总他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陈秘书道。

众人讪讪四散开，其实不是太相信。

因为如果是喜事的话，陈秘书怎么会是这样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这其中肯定有猫腻！

众人胆战心惊地回到工位上，决定今天都机灵一点，夹紧尾巴认认真真工作一整天，千万不能被抓到错处，以免成为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小羊羔。

……陈秘书当然也不想表情管理这个样子。

只是他真的蛮无语的。

被秀了一脸还不算什么，也最终没被丧心病狂的恨嫁总裁委以购买喜糖的重任……但是却被安排了连夜加急定制喜糖礼盒的任务。

——这就是他这一天最重要的任务了。

陈秘书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错愕的，有些震惊地问：“顾总，那今天不就没有人辅佐您的工作了？”

男人却只是淡淡摇头：“无妨，今天不忙，行程安排表我这边已经收到了，我会自己看着处理的。如果忙不过来我会安排人交接，你今天暂时不用管公司的事情了。”

下达好任务的上司长舒一口气，深邃的瑞凤眼愉悦似的微微眯起：“陈秘书，辛苦你了，这个月给你提奖金。”

陈秘书：“……”

没事，他不辛苦，他命苦。

谁让最近几年的经济形势不太好呢，唉，只能忍忍了。

……

因差遣走了陈秘书，导致工作量上升的顾总只得甩清闲杂的念头，专注地处理手头上的事务。

与此同时，季明珠倒也没闲着。

少年也没多躲懒，没等闹钟响，顾商去上班后的半个小时他就悠悠转醒了。

难得清闲的休息日少年也没真闲着，先是在陈伯欣慰鼓励的目光下努力炫了两小碗牛奶燕麦粥，然后便去捣鼓顾商送给他的高级国画专用颜料了。

铺上宣纸和小猫镇纸，开好了色，季明珠先试了试颜料。

顾商虽然不大懂得作画，但舍得砸钱，买来的颜料都很不错。颜色都是传统的国画颜色，不偏素也不偏深，颜色明透无杂质，均匀且不易沉淀。

这颜料虽好，但却对使用者的技巧有些要求。若是手不稳、技巧不够纯熟的画师更喜欢用颜色偏素沉一些的，这样可以直接蘸取，下手不易过重。

但这显然对季明珠这种学画十余年的老手来说不算什么缺点，甚至非常喜欢这样色彩浓、覆盖力强的颜料。这样好的色彩，在大宁朝恐怕得万金才能求到呢！

但他现在可是有了一大盒啦，太幸福了！

试过色之后，季明珠便开始构思画作的主题。

季明珠翻看了一下之前的练手之作，觉得这幅《寿桃百果宴》不太合适，得重新想想。

虽然这只是一幅用偏下等的颜料画成的练手之作，但仍能看出画师纯熟老练的笔触。

季明珠作画是有自己的风格在的，不是单纯的描摹，就连画普通的果子都下笔恣意洒脱。鲜嫩欲滴、色彩明艳的果子满满当当盛在瑶盘里，不像是普通的果子，倒像是王母娘娘设下的筵席一角。

仙雾缭绕，仿佛能嗅到扑鼻果香，光是肉眼看着就觉得心旷神怡、纾解郁气。

然而季明珠想起宿飞羽叮嘱他的话，这是要送给一位年纪较大的老人的祝寿图。

果子的色彩太过明艳鲜亮了，画面看着稍微俏皮得意，可能不太符合有了岁月风霜沉淀的古稀耄耋。

最重要的是……上回季明珠就是画完了这一幅《寿桃百果宴》，生生给自己画馋了，于是就偷闲停下笔来去楼下切果子吃。

也是那次自己吃掉了家里最后的一颗水蜜桃，季明珠记忆犹新。

可年纪大的老人大多都要注意血糖健康了。

他画馋了尚且可以奖励自己一个果盘，要是老人家看馋了又不能尝到甜味，也太折磨人了。

所以季明珠琢磨琢磨，重新铺展一张干净柔软的画布，静静阖眼几秒，凝神静气。

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神星目，精神一高度集中，时间就会流逝得相当之快。不知过了多久，等少年细腕悬停之时，一副色彩明丽与稳重相结合的《松鹤延年献寿图》就初显面貌了。

季明珠抬手擦了擦额际冒出来的细密汗珠，松了口气。

作为一幅正经出售的完品，季明珠当然不会像以往一般随意花上一节课的时间就草草应付了事……虽然那位宿飞羽先生当时看中的就是他的半成图，但师出名门的少年也是有自己的原则在的。

他这只是先完成了一小半，剩下的工程还需要大致专注地花上一天时间。

好在明天请假不用去上课，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拿来作画。

少年站久了腰和小臂有些酸，停下来歇口气的同时也退后几步自己观赏审视了一番。

极高的专注度很耗费精神力，季明珠原本就白皙通透的皮肤此刻变得有些苍白了，唇色也变得淡了些，像从喧嚣秾丽的牡丹跨度到清透玉润的玉兰，嘴角却抿出个浅浅的小梨涡来。

还好，不枉他练笔了好几幅。

这一幅祝寿画虽还未完工，却依旧可见其磅礴壮丽的雏形。

依照他揣摩的老人家的喜好，季明珠还铺了一层仿古底色。用的是藤黄、朱膘和墨色调和而成的，恰好给松石绿的主色调添了几分沉稳的意境。

若是来个外行看，甚至会以为这是一幅成品。

季明珠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竟然不知不觉马上就要吃饭了。他舒了口气，打算趁此空隙休息一会，喝口水用完午餐，再继续作画。

刚将手机收起来，它就嗡嗡的两声震动了一下。

少年潮润润的眼神一亮。

是老公发信息来了吗？

季明珠连忙打开，出现在屏幕上的不是顾商，却是恰好沉不住气的买主本人。

【飞羽：小画家，你在吗？】

季明珠等了一会，对方却没了下文。

季明珠轻轻蹙眉。

如果是来问画作进展的，直接说明来意就好，他不太喜欢这种话说一半的钓鱼式聊天风格。

毕竟他是有家室的人，对方也不是许桐那样已经来往数次的朋友，而且他们还有金钱交易往来，说话公事公办、清晰避嫌一些当然更稳妥。

……但谁让对方是甲方呢，古板的小古董只好蹙着眉回应：

【季：嗯】

想了想，又觉得这样太过冷淡不是很礼貌，少年又踌躇地补了个句号。

【季：嗯】

【季：。】

宿飞羽：“……”

总觉得这位天才小画家的聊天风格很像他的一位故人……是他的错觉吗？

但求人办事，宿飞羽不敢端架子。

尤其那小画家长得确实漂亮有生气，看着这两行信息，宿飞羽脑海中立刻就浮现了少年那清冷殊丽的模样……这怎么可能气得起来嘛。

就像自己手贱去戳高冷小猫咪的肉垫，却被小猫气鼓鼓地用肉垫邦邦打了几拳。

这能怪小猫咪吗？

人手贱，小猫咪只是认主乖巧，人坏，猫好。

宿飞羽连忙打字回道：

【飞羽：不知画作现在进展得怎么样了，能问问吗？】

这有什么不能的，季明珠不解。

虽然有些墨迹都还没干，但少年很有勇气，当机立断人狠话不多地拍照发了过去。

宿飞羽：“！！！”

男人连声卧槽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眼睛都看直了。

他觉得……他这钱还真没白花啊！！小画家是真有点东西的！！

宿飞羽虽然不精通于此，但宴会、慈善晚会和拍卖会都是常去的，基本的审美力还是有的。

他这一眼看去，只觉得画卷中的玄鹤要迎着旭日展翅登仙了，每一根羽毛都像是反射着粼粼金光，既清雅又高洁，还有深不可测的沉稳神秘在。

实在、实在是太符合顾爷爷的审美取向和收藏风格了。

宿飞羽有预感，顾老爷子一定会喜欢的。

他看着看着，鼻腔都有些泛酸了。

老人活到这个岁数，权钱声都有了，现在只图一个高兴。

宿飞羽越看越欣赏，感慨万千道：

【飞羽：谢谢，我很满意。请问什么时候我可以去拿？哦对还有你的账户给我一下。】

【飞羽：数额有些大，我直接汇入你的账户里去吧。】

【季：我还没画完呢，成品可能还需要一天时间。】

宿飞羽：“？”

草，天赋流限制了他的想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