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殿外小太监高声禀报道:“启禀陛下,几位大人已经到了,正在殿外侯旨觐见!”
“叫!”赵真放下手里的奏折,很是不爽地道。同安县发生这种官商勾结的恶事,他们这些朝中大员怎么说都逃不了干系。如今的他正在气头上,没让他们滚进来都已经是恩赏了。
“是,陛下!”郑霆调动内息,拉长声音,对着殿外道,“陛下有旨,宣众臣入殿议事!”
听到郑霆的声音后,以屈着为首的六名官员有序地进入了永安殿。他们正要向赵真施礼问安,却听到了赵真带着杀意的声音:“不必了,搞这些虚的又有什么用,看看这封奏折吧!”
话音刚落,陶震的那本奏折就被赵真甩到了屈着脚下。众臣被赵真突然地暴走下了一跳,各自后退了半步,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惹得赵真如此愤怒。尤其是屈着,见到这一幕后,他的心头猛地一跳,知道奏折里禀报的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他担任尚书令这么多年,又是三朝老臣,在朝中还是有一定的声望的,赵真往日里言语间对他也比较尊重。像刚才那种画面,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不由得愣了片刻,这才俯身捡起奏折。
陶震的奏折里详细地介绍了博古行买卖人口和涂曙诱骗百姓的事,只看了第一段,屈着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复杂。此刻的他方才明白赵真为何如此生气,暗自叫苦不迭,慌忙跪倒于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很是歉疚地道:“臣有负君恩,忝任尚书令,执掌中枢,上不能为陛下分忧解难,中不能监察管理下属,下不能为天下百姓请命,恳请陛下赐罪!”
其他几位大臣见状,也都急忙跪下,等着赵真接下来的训示。可赵真却只是懒懒地吩咐道:“赐罪的事暂且不提,让他们都先看看这道奏折吧,朕想听听你们是怎么想的。”
几位大臣闻言,纷纷凑在一起,迅速浏览了一遍陶震的奏折。看完之后,吏部尚书姚质和京都府尹娄节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同时长跪于地,向赵真请罪。他们一个是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察、升降、调动等事务的衙门,一个是原同安知县涂曙的顶头上司,涂曙在同安县做出了这样的事,他们俩怎么也躲不开的。尤其是娄节,此刻恨不得把涂曙抓到面前痛扁一顿,好去去心头之怒。这个人涂曙也太能给他找麻烦了,不久前隐瞒刘家村鸡瘟的事刚刚过去,他刚换了口气,涂曙立马就被人查出了更大的罪过,这简直是存心给他找不痛快!
“朕说过了,赐不赐罪的事暂且不说,朕想听听你们对着两件事的看法!”赵真肃然道,“一个朝廷正六品上的知县,竟然伙同牙行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而且这两人背后甚至还藏着一个身份更尊贵的人。这简直是视法度为无物,视朝廷如笑话。此事若不拿出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朝廷的颜面受损不过是小事一桩,失了天下民心才是头等大事。如今周边四国虎视眈眈,若是不能凝聚民心以抵御外敌入侵,国将不国了。到时候,尔等可还有命请罪吗?”
赵真这一番痛心疾首又眼里斥责的话令众臣无不垂头,虽然不知道他们内心到底是怎样想的,但在表面上,他们都表现出了惭愧和自责。而接下来就是他们正式表态的时候了。
首先开口的自然是位高权重的屈着。作为手握实权的朝廷宰辅,他的话多少也能代表了其他大臣的一些心思,而这也是赵真目前最想听的。他很想知道,他的臣子到底有没有良心。
“启奏陛下,照此奏折所言,涂曙身为父母官,却鱼肉治下百姓,知法犯法,罪当问斩;博古行违反《圣律》,贩卖良籍之人,一应涉案人员,罪该流放充军。”屈着捋了捋胡子道,“至于同安县的村民,朝廷应给予一定的安抚,尤其是同安县相关村子的抚民工作,绝不能再次伤了民心。有必要的话,朝廷可派遣抚民钦差深入各村,宣讲朝廷的制度,以安抚民心。”
赵真不置可否,冷声道:“其他人也都说说吧。尔等都是与此案有关的主官,朕想听听你们的真实想法。今晚我们君臣几人,不管说什么,都不会有其他人知道,你们尽管说便是。”
“是,陛下!”其余众大臣齐齐应了一声。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彼此,最终还是刑部尚书阎远率先上前答话:“启奏陛下,臣以为,此事目前还没有实证,一道奏折并不能作为证据。因此,臣建议先派有司前往同安县调查取证,至少要将涂曙和博古行的掌柜的两人缉拿到案,然后由三法司联合会审,查明事实真相,再按律论罪!”
有了阎远打样,大理寺卿崔宪也附和道:“臣同意阎尚书所请,愿亲自赶往同安县调查!”
御史大夫唐哲犹豫了一下,也上前回道:“回陛下,臣以为同安县此事完全是由于朝廷监察不力所致。因此,臣建议由吏部和御史台联合对全国上下官吏进行考察,双方一明一暗。若发现有贪赃枉法及徇私舞弊的官员,即刻整理证据,上奏朝廷,由三法司核查。确认无误之后,按律降职或免职。若是可以,臣建议重启风闻奏事,以肃清吏治。”
唐哲话音刚落,姚质立马接话道:“臣启陛下,唐大人所言,臣认为前半部分完全没有问题。至于风闻奏事,臣恳请陛下三思。此举可是双刃剑,虽然有利于肃清吏治,但缺点也有很多。一方面,朝廷要确保《圣律》对被风言者或风言者提供相应的保护措施;另一方面,朝廷也要防止由于此举被滥用而造成对被揭发检举者的随意构陷,以免产生一系列冤假错案。最令臣担心的是,此举很容易被派系斗争左右,成为党争的工具,以致党同伐异,相互倾轧,使得此举不能真正发挥其纠察百官、肃清吏治应有的功效。远的不说,先帝在位时,朝中就出现了‘言官有为人言而言者,有受贿而陈奏者,有报私仇而颠倒是非者’的情况。这对于陛下和朝廷而言,都是极大的损害。”
至此,五位朝廷中枢的官员都说完了,就只剩下主管同安县的娄节了。眼见赵真的目光转向了他,娄节微一沉吟,躬身道:“启禀陛下,几位大人从朝廷大局出发,说得都有道理。鉴于此,臣只想补充一点,那就是如果这道奏折所言不虚,同安县的人口可就是个大问题了。”
说完之后,娄节便悄悄地退到其他几人身后,低着头一言不发。这是他为官多年的经验,只将问题抛出来,从不轻率给出答案。只要不决策,他就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