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绛亭驿为啥还要如此奢靡,用这种上好的丝帕来擦嘴。”赵云溪冷声道,“贺府尹,你身为云州府尹,曲硕县又在你的治下,你难道就没想过为朝廷节省一些丝绸,为百姓减轻一些负担吗?听说你当初也是进士出身的,极擅诗词文章,本宫这里也有一首诗,希望贺府尹能鉴赏一番。”说罢,她将沈熠方才吟诵过的那首《蚕妇》念了一遍。
贺新聚精会神地听着,待赵云溪念完之后,他不受控制地跟着念了一遍。进士及第的他不用别人介绍,也能明白这首诗想表达的意思。诗歌的前两句以粉色和饥色对比,深刻地表现了养蚕妇人穷困处境;后两句通过蚕妇之口,表达了她们对统治阶级剥夺她们劳动果实的强烈不满和怨恨,也表达了对贫富悬殊的不合理现象的讽刺。全诗语言朴实、浅显,近乎乡间口头语,感情却情激昂悲愤,无情地揭露了当时社会中的不合理现象,表达了对人民的苦难生活与不幸遭遇的同情。
“下官惭愧,多谢公主殿下赐教!”贺新站起身来,深深地施了一礼,有些羞愧又有些感激地道,“公主殿下,不知下官是否可以将这首诗装裱起来,以日日提醒下官为官一任当造福一方,上要报答朝廷的栽培与信任,下要体恤百姓的艰辛与劳苦。”
赵云溪看了一眼沈熠,解释道:“这首诗是驸马做的,本宫不过是有所感触,这才念给你听。至于你能不能装裱,还是问驸马吧,本宫可不会自作主张。”
贺新道了声“是”,也看向沈熠,恭敬地道:“沈爵爷悲天悯人,怜惜百姓,下官深受感动,不知沈爵爷可否允许下官将这首诗装裱起来,以时刻提醒自己?”
“那是自然。”沈熠很是果断地道。若是以前,他可能还会跟贺新矫情一下,解释说这首诗不是自己写的,而是从别人那里听到的。可在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他已经懒得计较这些了。圣朝又没有这些个同名同姓的人,就算是自己抄袭了别人的大嘴,也不会有人跟他打着作权的官司,自己又何必浪费这番口舌呢。
得到沈熠的允许,贺新神色激动,像是捡到了什么好宝物。若不是今晚已经很晚了,他非要与沈熠再聊上几个时辰,一舒心中块垒方好。
赵云溪也知道时间很晚了,再加上他们已经吃饱喝足了,在这里纠缠着也不是个事,故而在贺新冷静下来后,她便很直白地表明自己有些困了,要求结束宴席,早些回去休息,养好精神以应对明天的祭典。
一众官员都巴不得早些散场呢,此刻听到赵云溪的话,也就不再逗留,纷纷起身施礼告辞,回自己房间休息去了。贺新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不好厚着脸皮留下来,于是跟着其他官员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待众人全都离开后,赵云溪轻轻地握了握沈熠的手,宽慰道:“夫君,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休息吧。我们毕竟不是朝廷的人,遇到这些朝廷的事,我们也只能尽可能地跟当地官员提出建议,却不能干预政事。说句不好听的,这都是朝廷的规制,我们这些个没有参政之权的人,就算再有想法,也无法亲自去改变什么除非宫里那个人能明旨朝野,自上而下地做出改变。”
对于赵云溪的善解人意,沈熠自然是满心欣慰。他轻轻地捏了捏赵云溪的手,算是给予回应。赵云溪所说的这些,他又何尝不明白。只是因为自己还保留着前世的记忆,知道普通百姓面朝黄土背朝天地讨生活有多么不容易,因而在面对刚才的浪费行为的时候,这才有了这么大的感触。上一次在渝州府的酒行天下吃饭时,他虽然也用了以上好的云锦制成的丝帕擦嘴,但那是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毕竟酒行天下是开门做生意的,他们不仅卖菜品,还要卖服务、卖品质,而那方丝帕正是酒行天下这种大产业该有的东西,因而他并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可今晚不一样,这里是朝廷设置的馆驿,花的是百姓们从自己的口粮中挤出来的上缴给国库的钱,怎么还能这么浪费呢。若是为政者都没有这种为朝廷、为百姓思考的意识,那圣朝这座大山迟早会被吃空的。
想到这里,沈熠突然惊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代入得太深了,于是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从脑海中甩了出去。然后站起身来,牵着赵云溪的手,朝着贺新为他们安排的卧房走去。说实话,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他也很想念躺在床上时那种无比安心的感觉了。
回到卧房,芸儿和文竹各自伺候自己的主子洗漱,直到安排好所有的事,两人方才替沈熠他们掩上了房门,到卧室外间的屋子休息去了。
躺在床上,沈熠突然想起了此前吃饭时赵云溪问贺新有关云家的事。当时他就有些好奇,很想问问赵云溪具体的情况。后来因为那方丝帕的事,听贺新介绍了很多关于圣朝的馆驿制度的事,一时间竟忘了这茬。现在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也没什么好回避的,倒是个很好的询问时机。
“小九,你之前吃饭时与贺府尹提到了云家,是不是听到什么传言了?”沈熠搂着赵云溪的小蛮腰,好奇地问道,“刚才听贺府尹说起那位云家大少爷的事,我的心里也有很多的疑惑,总感觉他所说的那件事太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