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混乱如同人间修罗场,可沈临佑的眼神坚定不移,他这次再不会轻易任她离开。
云梨慌乱中到底是被箭矢流火所惊,手中倏然一松,那琛和银汐的身影便越来越远,再抬头时,已经彻底看不见他们的踪迹。
不等她彷徨无助,身后的沈临佑期然赶至。
身边巨石落下的一瞬间,沈临佑已将她及时捞入怀中躲过。
可即便躲过落石,如雨箭矢照旧难防。
沈临佑孤身一人护着她饶是吃力,待终于绕至城池东面的墙垣以后,沈临佑才敢仔细瞧她。
云梨与他对视,心中却是说不出的疏离。
那张面孔依然是她记忆中的模样,可是好像又很不一样了。
相比之下,沈临佑就显得不那么平静,他是失而复得,所以悲喜交加。
“阳鹿城距此千里之遥,你是怎么走到朝都来的?”
云梨却是甩开他的手:“我只是路过。”
沈临佑不可置信,他发狂一般将她箍进怀中,不住颤声道:“从前我错了太多,我必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你离开我。”
云梨任他这样抱着,末了才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说:“既是错了,便也过了,再没有能补救的法子。”
沈临佑身子一僵,他转而松开了云梨,只是哀伤地看着她:“为何?你跟了韩星年还是……他如今和霍炀联手进攻朝都,你可知道?”
“他也来了?”云梨直起身子,声音也带了丝颤抖。
沈临佑攥紧了拳头,望着她道:“是,他掳走银汐惹祸上身,如今又与霍炀合谋,他这般不择手段,你跟着他,只会受尽苦头。”
云梨却是否认:“我没有跟着他,我与他分开了。”
她未说分别,未说逃离,只说分开了。
沈临佑心中愈痛,他抓着云梨的肩头,哪怕落石就此砸中,他宁愿与她死在一起。
可是云梨低下头,用柔弱无骨的指尖掰开他的双手,淡淡道:“我要走了,你就当从没见过我。”
沈临佑不肯,只是牢牢地攥着她的手腕哀求:“留在我身边,日后是死是生,我都绝不会任你求全,哪怕我要殒命,也不伤你分毫。”
云梨知道他现下难以放手,忽而又回头问他:“陈娴呢?听说她给你生了个儿子,他们母子两个,你打算怎么办?”
沈临佑几乎是想也不想:“我送他们回长玉州,你不顺眼的人,我都不留。”
云梨忽然轻笑出声:“沈临佑,我忽而有些庆幸我们的孩子没有活下来,幸而她也没有你这样的父亲。”
“你说什么……”沈临佑双手一软,脑子也有些空白:“我们……有孩子?”
云梨盯着他的双眼,咬着牙狠厉道:“就在你把我送给缑岑之后,那时我已有身孕,霍炀从缑岑那里施压劫走我,他知道我有身孕后没有杀我,反而是为了报复你,让我生下孩子,再亲手在我面前掐死了她,随后又将尸首送去了沈家军营……她那么小……”
云梨哭着,眼泪流不完似的:“我甚至还未亲手抱过,在你安享陈娴带给你的天伦之乐时,我们的女儿还尸骨未寒。如今你又要为了我把他们母子也送走,在你心里,不是我最重要,而是你认为的东西重要,为了达到那个目的,你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沈临佑眼眶通红,浑身哆嗦得似无法站稳。
云梨趁机抽出手往后退了数步,两人几步之隔,似乎是隔尽了前尘所有。
“不论是你,还是所有人,谁有真正问过我要什么?你们如此珍视我,却连这样一个稀松平常的问题,都从未问过。”
沈临佑痛苦万状,眼神却是始终坚定不移,“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我一定会给。”
云梨站定身形,颤抖着回望住他,一字一句道:“我要霍炀死,我只要他死。”
“沈临佑,我这一生的凄苦皆由与你相识而起,因我心中有你,所以吃尽苦头也不曾后悔。直到我看到女儿的呼吸在我面前停止……我才知道,坚守是错的,甚至我活着也是错的。我是浮萍,是蝼蚁,是你们争夺天下中最最不起眼的人。
今日一别,我应当再没有机会回来,你也好,韩星年也好,无论你们谁得了天下,都不要试图寻我,只当我从此从中原消失。”
见她要走,沈临佑还是忍不住朝前走去,可那飞沙走石中,云梨只是泪眼婆娑地遥望着他。
沈临佑在她的注视中止住脚步,再也挪不动分毫。
奔逃溃散中,那抹身影终究再也寻不见。
他失了她,再一次的,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朝都城外硝烟未止,银汐站在护城河的夹道中焦灼等待,看到云梨奔来后激动地不停哭泣:“云姐姐!”
云梨四处张望一番,急道:“那琛呢?”
银汐哭道:“我见云姐姐被人掳走,便叫那琛去救你了。”
云梨安抚她道:“你别急,那琛若寻不到我定会回来找你,如今城外战乱,一不留神我们也会命丧刀口,这里不是藏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