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龟甲的尖叫,一时三三两两都站了起来朝下望去。
修竹翠柏之间,原是一片葱郁繁荣,点点灯火映成星河般的璀璨,可就在龟甲的叫声后,众人才发觉下面的灯火全都不见。
没有月色的夜空下,疏星惨淡,青松之间似胶着一团浓墨,沉得搅不开、化不尽。
仓溪寨里少说也有百来户人家,哪怕夜深熄灯,也不该全部尽灭,况且从山下到山上总要时间,不可能转瞬变暗。
一股无形难言的恐惧从众人心头油然而生,云梨尤甚。
自从进入南荒,各种诡异情景她见了无数,可像此刻这样,上至头发丝下至脚底都发凉生怵的状态却从未有过,好像生了根似的,动也动弹不得。
最后还是老夏当先反应过来,他高声吼叫:“骡子和马用不上了,砍断绳索放生,所有人只背粮食,收拾行囊,往山里走,快!”
众人再不敢驻足观望,一个个如临大敌,火速收拾了东西就拖家带口往山里跑。
老夏怕他们跑散,连忙跟了进去整军带队。
那琛看云梨站着不动,伸出手去拉她,却见云梨一张清秀的脸煞白得几近毫无血色,她望着那琛,喃喃问他:“傀儡会跟进雪山吗?”
那琛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
云梨声线紧涩,带着丝抑制不住的颤抖:“走,快走。”
村民们还未见过傀儡就已经这样闻风丧胆,若是真见着了,还不知是怎样的情景。
云梨担忧的更是老夏等人担忧的。
老夏和郝倚是寨子里领头一样的人物,只可惜二人都已年老,本就已疲累不堪,还要拖着年迈的身子指挥咆哮。
在云梨和那琛二人的帮助下,他们总算将村民重新集结在了一处。
山上常年积雪,冷风彻骨。
众人大都生活在湿热温暖的森林中,除了偶尔上山采药的村民,几乎无人来过如此寒冷的地界。
自打进入雪山山脉,众人的包袱行囊就轻了不少,南境子民没有厚绒衣物,只能把穿得下的衣服都套在身上御寒。
晨晓时分,仍是阴云密布,一直到黄昏,天空还是灰暗暗的一片。
云梨望着白茫茫的雪山,精神恍惚中,仿佛又回到了被昭如他们三人抛弃在泗水郡的那日。
也是这样寒冷的天气,也是这样胡乱穿着单薄的衣衫。
后来……她忍不住鼻端泛酸,要是没有后来就好了。
云梨揉了揉刺痛的眼睛,脚步也放慢下来。
那琛发觉她落在后头,转身回来寻她。拨开她挡在面前的双手,才惊觉她的眼睛已经通红一片。
老夏和郝倚回头发现,郝倚仔细瞧了瞧,道:“雪色反光,会灼伤眼睛。我依稀记得前面不远有个石洞,里面是前人修成的石屋桌椅,待到那里,让云姑娘好生休息下眼睛便好。”
说完他又大声嘱咐老夏:“你去叫村民拿深色薄衫罩在头上,遮住白雪刺目的视线,大家前后不过半米依次行走。”
云梨的眼睛着实疼痛难忍,那琛眼神哀泯,伸出手替她捂了捂眼睛,他掌心暖和,缓解了云梨很多不适。
大约又行了数里,众人才终于抵达石洞前。
这里层雪覆盖,前有耸巅怪石,后有松林密柏。石屋隐匿在雪堤遮阴处,裂缝仅容两三人并排经过,后面还有容人逃生的冰瀑裂谷,的确是绝佳的休憩地点。
从山底到进入雪山需得一整日的路程,按照傀儡不眠不休的速度,只恐村民们刚合眼就被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