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深处,泥泞遍布。
最边缘的裂谷中,刀削般的石峰笔直挺立,幽暗里,只有一束天光投射入内。
浮沉灰影伴着偶尔滴答下来的曲涧遗泉,碎裂在冰冷的石板上,这便是裂谷中唯一的声音了。
恍然中,云梨睁开了双眼,她撑住身子坐起,迷蒙中看到一个黑影朝她走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躲去,狼狈不堪。
“梨娘,别怕。”
这样熟悉的称呼,这样熟悉的声音。
云梨护住脑袋的胳膊渐渐垂下,看见那人走进光影中。
长髻马尾,红绫束带,哪怕形容再落魄,还是那样的英姿勃发,飒爽磊落。
那一瞬,云梨已经失语。
江冬乐小心翼翼蹲在她面前:“梨娘?”
云梨连眼都不敢眨,“我是入梦了吗……”
她大睁着眼睛,泪水断线一般:“我是不是在做梦啊?”
口中这样说着,手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抓紧了她的袖摆,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江冬乐将她抱进怀里,手心触碰到她的头发,心酸无比。
她强忍泪水,“梨娘,真的是我,我来晚了,我来晚了……”
云梨紧紧地、几乎是用尽全力地抱住她。
她从未哭的这样伤心,甚至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味叫她的名字,仿佛这样才能确定她不是做梦。
不……哪怕是做梦,叫着她的名字,她应当也不会这么快离开。
松开那个温暖的怀抱后,云梨视线模糊,她生怕江冬乐不见了,连忙举起袖子抹净了脸,看到江冬乐还在眼前,不禁又笑了:“冬乐……”
她忽而又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江冬乐道:“自朝都河岸一别,我们与霍韩两家奋战十数日,最后辞风设计拉拢了姜家,霍韩两家这才退兵。而后,我便辞军渡江,来到南荒寻你。”
云梨不明白:“霍韩两家怎会联手进攻朝都,他们二人不是一直水火不容吗?还有他,他怎会甘愿放你出来?”
江冬乐犹疑了一瞬,终是将实情瞒了下来。
“霍韩两家的事我不清楚,至于主君,我想走,他也不能绑着我不是?”
她仔细端详着云梨,捉住她的左手问:“你的手怎么伤的?你变了好多,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
云梨无心去解释她的手如何受伤,她早已千疮百孔,只是手受伤,根本不算回事。
她盯住江冬乐,“你来寻我,吃了很多苦是不是……”
江冬乐拍拍破烂的衣衫,笑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破布烂衣的,穿着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梨娘你又不在,谁还能给我缝衣呀?”
她笑嘻嘻地,转而又皱起眉头啧啧称叹:“不过呀,这南民真不是好相与的,我被连着赶出了十几个寨子,还差点被下了蛊,后面我索性不去求助了,光偷他们的粮食吃。
这样大概过了一年,在林中我绕啊绕,好几次都差点进沼雾里没出来,看来还是我福大命大。”
望着云梨担忧的神色,她继续故作轻松道:“在雾林中迷路数次后,我也找到了些许门道,只要跟着水源走,必不会出大事。
所以我这一路都沿着河畔,不敢离得太远,这才耽误了不少时间。”
“你没有遇见过傀儡吗?”云梨问出了她最担忧的问题。
江冬乐脸色一黯,随后回答:“遇到了,可怖至极——”
她出了会神,望着她笑:“好在我身手好,又聪明,那些傻驴一样的傀儡能奈我何?”